簡凡不喜歡分別,更不喜歡是自己被拋棄的那一個。


    所以在梓光1080還有幾個小時自毀的時候——盡管她很想陪在它身邊——還是選擇踏著清晨的微涼離開了居委會。


    大批的喪屍圍著道路上和小區裏響著警報的車輛,無暇顧及她一個獨行的人。


    購物車的車輪在地上滑行,發出唿嚕唿嚕的響聲。


    不遠處,有窗戶推拉的聲音。


    簡凡將購物車從柵欄這邊扔過去,自己也快速翻越過去,就算紮了屁股紮了腳也不敢停下一秒。


    因為身後的視線更讓她刺痛。


    今天迴去將東西收拾好,最晚明天早上就得離開小賣部。她能感覺到居民樓裏的迫不及待。


    警務室隻有一個喪屍堵門,簡凡覺得此時的體力還可以,便將喪屍引到辦公室裏挖掉了晶核。帶著新鮮熱乎的晶核和在警務室收到的半袋物資,拖著購物車,盡量靠著院牆邊上,沒有居民的地方往小賣部走。


    一路上能聽到開關窗戶的聲音,也能感覺到刺人的視線,簡凡一直小心翼翼。


    酸雨停止,今天一定會有居民離開房間到外麵觀察情況。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到小賣部來。


    簡凡還沒想到怎麽應對,已經迴到了小賣部。


    算了,先進去再說。


    簡凡把身上的東西放到地上,準備用鑰匙去開門。剛蹲下又想起小賣部外棚裏有好多工具和材料,不如趁現在過去看看。


    於是又站了起來。


    站到一半,胸前的嬰兒喪屍突然蹬腿鬧了起來。簡凡一個不察差點摔個大跟頭,人又半蹲了下去。


    “你這個……”


    “哐當!”


    簡凡隻覺得後脖子有股涼風掃過,頭上好巨大的一聲響,震得她在垃圾桶裏眼冒金星。本來就沒穩住的身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下意識歪頭去看,小賣部的卷簾門上已經被捶了一個大坑。


    有人要殺她!


    簡凡手撐著地,在地上退了幾步遠,抬頭一看——是一位蓬頭垢麵的中年大叔,手裏拿著一把玩具大錘。


    玩具?門上那麽大的坑,竟然是用玩具砸的,這人都有多大勁兒啊?!


    她還在疑惑不解,大叔下一錘子已經掃了過來。


    “你這個小賤人,都是你害的!”大叔罵道。


    簡凡真是一腦門子問號。完全不理解這位鄰居為什麽對她有那麽大的恨意。


    對,麵前的大叔不是喪屍,就是一個正常人,而且還是十分麵熟的某位鄰居。她忍不住迴想,難道自己之前殺掉的喪屍裏,有這個大叔的親人嗎?


    不得不說簡凡真是在房間裏把自己給關傻了。人家都“提刀”來殺她了,她還在哪裏幫人家找理由。


    簡凡的地上爬行技能還沒來得及點,大叔一錘子下去,她雖然躲過了,頭上的垃圾桶卻被打掉了。


    腦袋嗡嗡的,就聽大叔啐道:“果然是你這個喪門星!”


    你他媽的!簡凡從旁邊抄起一根什麽東西就往大叔身上捅去。


    她這輩子一件壞事都沒做過,就因為那對缺德的父母,這些人敢胡亂編排她。從小到大,簡凡最聽不得這些侮辱性的名詞。


    不過簡凡是坐在地上的,高度上有所偏差。拿在手裏的垃圾夾直接用力懟到大叔的褲襠,一下就把人捅了個x腿。


    ……她清清白白一個大姑娘,簡直沒眼看。


    趁著大叔紅溫,直不起腰來,簡凡趕緊跳了起來,拿迴自己放到地上的西瓜刀。


    大叔以為小丫頭還會問問他是怎麽個迴事,沒想到小丫頭拿著刀就照著他的脖子砍了過來。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趕緊就地一滾,避開揮來的大刀,下體傳來酸爽無法言語。


    簡凡急走兩步,一刀先捅破了塑料錘子。錘子放氣,破塑料布一張,被她挑到身後。


    然後她才盯著大叔看,這一看嚇了她一跳。原來大叔背上背了一個背包,背包裏露出一個小孩的手臂。


    簡凡一下就明白了,大叔發現自己背著嬰兒喪屍的秘密,然後找了個小孩背在身上——也許就是他自己的小孩。


    冷汗竄了她一身。她帶著嬰兒喪屍出門滿打滿算才一天,出現在居民眼前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一個小時,竟然就被別人給發現了嗎?


    沒時間將這一切串聯起來,她隻知道大叔發現了她的秘密,還想將她置於死地。既然如此,唯有快刀斬亂麻。


    簡凡嘿了一聲,將刀舉過頭頂,用力劈下。


    大叔是混過江湖的,發現她是認真要弄死他的,不敢再小看人,直接就地一滾——他沒有往後滾,而是往簡凡的方向滾去——簡凡趕緊後退,可力量都集中在了手臂,腳上沒那麽利索,被大叔捏住了腳腕。


    啊啊啊!簡凡慘叫一聲,把小區裏的喪屍和幸存者都驚動了。


    她聽到很多開窗的咚咚聲,顧不上了。


    疼,太疼了。她自認自己的忍耐力一絕,還是疼得她變成尖叫雞——這人簡直是怪力!


    簡凡刀頭調轉,朝著那人的肚子捅去。


    那人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去擋刀。他對自己的力氣有絕對的自信,覺得小丫頭就是個花把式,沒有多大力氣。


    沒想到簡凡的一刀快準狠,他還沒來得及做出格擋的動作,刀刃已經劃開了他的手掌,劈斷腕上的手筋。


    大叔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看著自己一分為二的手掌,連喊疼都忘了。


    簡凡則是疼得不行。自打被男人放開,她的左腳連站立都做不到,踉踉蹌蹌的。


    但是看到自己一擊即中,她知道必須乘勝追擊。


    自己的腳雖然廢了,但是她的攻擊手段還在。對方力氣雖大,卻失去了一隻手。


    他死定了!


    簡凡在心裏給打氣——她也隻剩下這口氣了。


    抵在地麵的西瓜刀,支撐著她身體的西瓜刀,被她用力上挑,再次向著男人的脖子襲去。


    那男人身體的反應能力還在,第一時間就仰頭往後倒去,可他忘了手掌已經廢了,往地上一撐,像個爛香蕉皮一樣把他摔倒在地。混進傷口的沙土讓他終於慘叫出聲。


    有喪屍過來了,簡凡感覺到胸前的嬰兒喪屍異常躁動,這是血液的氣味和巨大的響動壓抑不住的喪屍的本能。


    這時候她如果躲進小賣部裏,男人就算帶著喪屍小孩,也會被其他喪屍啃咬感染。


    但是!對於想殺自己的人,簡凡必須親手殺掉才能安心。


    腹背受敵,爭分奪秒。


    看到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滾,簡凡拖著一條受傷的殘腿,一步一刀,刀刀要命。


    “你瘋了,你個瘋丫頭!”


    那人肩膀被砍了一刀,氣得罵娘。


    手臂又被砍了一刀,氣得罵爹。


    “丫頭,丫頭,住手!”


    大腿被砍得飆血,他開口求饒。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簡凡一刀劈斷那人脖頸,腦袋飛了出去的時候還瞪著眼珠子。


    說個der。


    西瓜刀卷了刃,手套浸透了鮮血,雙臂抖得不停,腳腕無法踩地,渾身上下濺滿了血,雙眼空洞。


    她殺人了。


    殺了變異的老板娘,殺了喪屍,現在她連人都敢殺了。


    嗬嗬,簡凡苦笑。


    嗷吼吼。不遠處喪屍的吼叫喚醒簡凡的意識,她拖著傷痛的身體想要迴到小賣部。


    她現在根本顧不上外麵散亂的物資,最大的問題是她蹲不下去,夠不開鎖眼。


    “快點,快點,tmd快點啊!”


    簡凡焦急地催促著自己,可身體根本不聽她的指揮。身體僵硬,顫抖,心裏害怕,恐懼。


    戰鬥結束了,戰鬥又沒結束,簡凡還沒能戰勝自己,沒能適應所謂的末世。


    噗通,簡凡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是蹲不下嗎?那就坐下來,那就爬進去,姿勢有什麽重要的。


    說是這麽說,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再靈活,她也飛快地想著辦法。


    眼看著喪屍逼近,簡凡把從警務室帶迴來的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把報警器,一個個地拔掉上麵的塑料片,然後一個個朝著反方向遠遠地扔過去。


    微嗡嗡,微嗡嗡的警報四起, 立刻讓簡凡成為了小區裏的關注點。


    為了活命,她顧不上低調了。


    喪屍果然上當,不分清東西南北地跑遠了。


    簡凡提著一口氣,趕緊打開了小賣部的門,然後毫無形象地撅著屁股爬進了小賣部。至於門口帶迴來的物資,大部分都拽了進去,已是難得。


    因為太過突然,簡凡也忘了把嬰兒喪屍放到背上,就這麽摁在地上摩擦著進來了。嬰兒喪屍好不委屈,青灰色的臉蛋都給蹭出黃綠色液體了。


    簡凡渾身疼痛不已,特別是腳腕,但看到嬰兒喪屍癟嘴的模樣,還是先給它擦了擦臉。


    她的動作突然一頓,若有所思地看著手紙上的黃綠色液體——小主任身上的傷口,貌似並沒有黃綠的液體流出啊。


    簡凡皺著眉頭迴想了一遍又一遍——記不清了,無法確認——莫名的,她的心跳加快了很多。


    “親愛的居民朋友們,這裏是曙光小區居委會……”


    居委會的廣播突然響起,簡凡這才想起梓光1080馬上要完成最後一項工作。


    她拍了拍胸口告訴自己別想太多,這一拍才發現自己身上熱得發燙。


    簡凡將嬰兒喪屍放迴嬰兒床,然後洗漱,換衣,生怕自己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口。


    “各位居民請注意……”


    她的雙手都迸裂了,戴了那麽厚的手套都不行,西瓜刀到底是砍西瓜的,不是砍骨頭的。肩膀有點擦傷,不知道怎麽來的,需要觀察。膝蓋一大片青紫,是跳下來跪在地上時磕的,得上點藥。


    “已向上級求援,請在家中關好門窗,耐心等待……”


    輪到小腿的鐵皮,簡凡倒抽了一口氣,那鐵皮上清清楚楚的一個大手印子,緊緊地包裹在腿上,恨不得嵌在腿裏。


    媽誒,要不是有這塊鐵皮在,剛才她的腿能直接被捏折了。


    “這是人嗎?”簡凡疑惑,說完自己都愣了。


    是啊,這是人嗎?用玩具錘子把門砸壞,徒手捏斷人的腿骨……


    心裏一個突突,外麵那個大叔,怕不是傳說中的異能者——力量係異能者?


    簡凡愣愣地看著鏡子中的麵色潮紅的自己,一陣後怕湧上心頭。要不是自己被激怒,用了全力跟他拚個你死我活,等對方學會了使用力量,還不三兩下就給自己疊成千紙鶴。


    乖乖,幸好自己把人給弄死了,不然後麵這小區她可待不住了。


    “我是劉梓萌主任,大家聽到這條廣播的時候,我已經不能再為居民們服務了。請注意不要靠近辦公室的區域,我不想嚇到大家,哈哈。”


    簡凡擺弄鐵皮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將鐵皮從自己腿上剝離開。


    “我在小區工作了四個年頭,很遺憾沒能和大家一起走進第五個年頭。感謝這麽多年來大家對我的支持,說實話,當初剛畢業被分配到老舊社區,我還是很不情願的。”


    “生命的最後,我對工作問心無愧,但我對家人有愧……”


    簡凡看著鐵皮下紫到發黑的腳腕,雖然她已經有了會被鄰居們堵門要物資,讓出小賣部的覺悟,但是沒想到鄰居會對她痛下殺手。


    她有這麽大的罪過嗎?


    本就薄如蟬翼的鄰裏關係,徹底撕破了臉。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度過這次危難,長命百歲,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親愛的居民朋友們,再見了……愛你們的小劉主任。


    簡凡抬頭聽著外麵的廣播,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理解不了這種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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