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刻,下麵的河灘上忽然爆發出一片歡唿聲,似有什麽喜事。


    “是不是糧草補給運來了?”馮啟年不死心,立刻喊了兩個人親自帶著他們去查看,能說會道,不見得就能搶。


    鄭九微眯著眼睛,似乎睡著了,或者根本就不在意。


    王九看不下去,伸手推推鄭九,“你就那麽放心馮二,萬一搶不到又打起來怎麽辦?”


    “肯定是搶不到的,打起來也未必。”


    鄭九一直醒著,不攔著馮啟年,也是讓他死心。


    至於會不會真的打起來,多半不會,馮啟年雖然血氣方剛,但已行走江湖,懂得審時度勢,關鍵他是馮家人,不會蠢到逞一時之勇而暴露自己。


    王九瞪著眼睛想了想,選擇相信鄭九的判斷。


    果然,沒過多久,馮啟年就帶著人氣急敗壞的跑迴來了,一肚子怒火卻沒地方發泄,隻是在鄭九身邊走來踱去。


    很多雙眼睛都在眼巴巴的看著馮啟年,本指望有什麽好事兒,但見馮二這副模樣,怕是河灘上終究容不下人,隻能幹瞪眼。


    之前有些人偷偷溜了去河灘,不是不記著馮二的好,隻是想著萬一能混到點吃食呢?畢竟大家是袍澤對不對?


    結果被人家三拳兩腳給打迴來了,人家根本就沒把一幫子流民當作自己人看。


    鄭九忽然間坐起了身,伸了個懶腰道,“亥時三刻,準備出發。”


    王九聞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望向北方天穹,暗道這家夥沒有任何計時器物,卻對時間把握的如此精準,像是個更夫。


    “哎,我說,你就不問問我下去的情況?”馮啟年實在憋不住。


    “兩手空空,不都明擺著麽?”


    鄭九站起身,低聲道,“出發,你們走不走?不走我走。”


    說罷,鄭九抬腿便走,不帶絲毫猶豫,王九立刻爬起來跟上,當然不忘看馮啟年一眼,那是提醒。


    馮啟年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隻得招手喊人道,“快快快,通知下去,走了走了。”


    “小聲點,莫要大喊大叫……”


    幾個親近的人這才反應過來,說好的一個時辰到了。


    失去了炮灰價值的流民們,雖然身上還穿著大周國邊軍的號衣,可慢慢的越來越清楚,自己終究不過是一介微不足道的草民,隨時都可以被拋棄和扔掉的。


    於是,大家不吵不鬧,在夜色的掩護下,紛紛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有那三個人打頭,活下去的希望可能會大些吧?


    腳下是大魏國的土地,可是在哪兒做流民不是做呢?


    之所以同意帶上這些人,鄭九是有私心的,仙師們不打架了,河灘的戰鬥也暫時休止,可背後那雙眼睛始終就沒離開過。


    他若是與何馮啟年跑了,恐怕後續的麻煩不斷,但是帶上一幫子人,仙師至少要摸清楚情況再做計較吧。


    另外,不出兩個時辰,河灘上便會再起戰火,魏人一定會將渡河的周人趕盡殺絕,不是胡亂猜的,是根據事實情況判斷。


    魏人雖敗,但不亂,退迴要塞後十分低調,甚至都沒有對近在咫尺的流民發動任何襲擊,哪怕是弓弩齊射一兩輪也好,恐嚇住對手,為鞏固防禦爭取時間。


    什麽都沒做,便是以示弱的方式蓄積力量。


    有了如此判斷,鄭九便不會再呆下去,對身邊這些好不容易挺過數次大難的人也於心不忍。


    若是真的再起戰端,仙師是顧周軍,還是顧鄭九和馮啟年?


    也不好說。


    腳下這座不知名的山非常險峻,呈西北東南走向,仿若是平地拔起的一道波瀾起伏的屏障,沿著山脊攀爬,左側便是懸崖,一旦失足,必然摔個粉身碎骨,右側是陡坡,滾落下去同樣活不成。


    不像山路的山路,窄的地方隻能容一人攀爬,寬的也不過夠兩三個人的身軀周旋,


    上城縣城天然的屏障,卻成了一幫子螻蟻求生的唯一之路。


    鄭九可不是亂帶路,在坡子上躺著的時候就放飛了一隻小物件,一隻比麻雀大一點的飛行法器。


    嚴格來說,這隻做工粗造、通體都是竹蘼子和紙糊的飛鳥不能算作法器,充其量是一種法術道具,木華道人可能一時心血來潮,胡亂煉製一番,此物居然可以認主了。


    認主後的飛鳥,可以充當一隻移動的眼睛,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山巒雖然兇險陡峭,但向北延綿不過三四十裏便有斷開的峪口,有下山的小徑可循,隻要小心一些,是可以攀爬通行的。


    而且在山巒北段的東側,有一處麵積不大的平原,是上城縣所屬的西平壩,也是該縣重要的產糧區,再往東,有一座偽裝的驛站,其實是魏軍的一處軍糧輜重周轉站。


    鄭九眯著眼養神,養了一個時辰,實際上是通過飛鳥法器看了一個時辰,沿途兇險利弊均已胸有成竹。


    “把這個發下去,一二十個人用一顆,數量有限,不夠了也沒辦法。”


    鄭九轉身交給馮啟年一個沉甸甸的包袱,隔著兩層布都能散發出微光,打開一看,裏麵是一顆顆棗子大小的夜明珠。


    不止馮啟年,周圍的泥腿子們幾乎人人驚唿怪叫。


    夜明珠!


    一顆都價值連城!


    這姓鄭的家夥洗劫了國都麽?怎地會有如此之多的夜明珠?!


    看這包袱了,夜明珠至少得有五六十顆吧?


    “別特麽瞎叫,這是紅鯤魚的眼珠子,不值錢,夜間能發光,給大家照明用,若是哪個敢貪墨爭搶,摔下山崖,可莫要怪我鄭某人事先沒有提醒。”


    鄭九一字一句的把話說清楚,言罷轉身繼續前行。


    他有點後悔,這些大字不識的家夥,莫不會真的為了爭搶所謂財寶連命都不要了吧?


    而且這些珠子若是被那雙眼睛看了去,終究是要惹禍的。


    可是鄭九翻遍了玉扳指,除了一堆高階兇獸的內丹外,便是這包紅鯤魚的眼珠子可以照明了。


    火燭之類的東西倒是有,可是山風太烈,起不了作用。


    鄭九的話有九成真實,是紅鯤魚的眼珠不假,發出淡淡的熒光也極適合照明,但絕非不值錢,這玩意兒是煉丹的重要材料,尤其是煉製高等級的靈丹,此物絕不可少。


    所以,紅鯤魚的眼珠就算不比高階兇獸的內丹,但其價值也遠在俗物夜明珠之上。


    木華老道若是還活著,聽到鄭九如是說,非被氣吐血不可。


    東西已經遞出,再收迴就不像話了,況且既然要帶著這幫人走,鄭九已有私心,豈能不負點起碼的責任。


    不過,鄭九也未料到,向來實誠老實的泥腿子們聽說手上的珠子不值錢,自然也就信了這番話,誰讓這話是馮二說的呢。


    隻有倆人為了爭搶打鬥摔下了山崖,也給足了這幫子流民以教訓。


    發了一圈珠子的馮啟年重新追上鄭九時已經三柱香之後了,遠遠的就能聽到一種奇怪的嘈雜聲,似戰場上的喊殺聲,又好像潮水漲落的聲音。


    “打起來了?”馮啟年問,心下駭然。


    “嗯,怕是要殺上一段時間。”鄭九點頭,他的感知力遠非馮啟年可比,不用迴頭便知,此時的河灘上恐怕已經血流成河。


    “你猜一共有多少人跟著我們?”


    “總有個千把人吧?”


    馮啟年一呆,心道這麽臭屁麽?居然猜的極準極準,一共一千零一十七人,很多傷號都跟在後麵了。


    “有個問題,那麽多珠子,你之前藏在哪裏的?”


    馮啟年實在好奇,恨不在鄭九身上得上下其手,實在搞不懂同樣一身單薄的號衣,他在哪兒藏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去後麵,路不好走,當心魏人殺紅了眼。”鄭九根本不答。


    “好,馬上去!”馮啟年也是爽快人,先壓著好奇心唄,總有時間搞清楚,反正他此時對鄭九佩服的五體投地,毫不猶豫又轉身往隊伍後麵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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