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執著的尋找那名胡將,隻是鄭九樸素而可笑的想法。


    若不是這人帶兵攻打雙峰,蘇老頭兒或許不會死。


    當然,鄭九有時候也對這種想法感到羞愧。


    殺死蘇老頭兒的家夥,是用魔雲指傷了他的魔修,而非那個倒黴的胡將,鄭九有自知之明,魔修非凡人,他無能為力。


    鄭九眼下能做的,就是找到並殺了這名胡將。


    然而,老天爺有時候很是捉摸不透,偶爾會眷顧一把一根筋的人。


    在鄭九摸到多納爾營地的第二天,他便看見了那名胡將。


    這名已經上了年歲、身材高壯魁碩的多納爾族將領正牽著馬,陪著一名部族少女在山坡上散步。


    嚴格來說不算山坡,遼闊的牧場一望無際,這種起伏的丘陵被稱為川,鄭九聽說叫朵雲川,他竟鬼使神差的摸到了這裏。


    朵雲川是多納爾部營地的核心區,初冬時節,大部分部族牧民已經向西南遷徙,還有少數牧民家在滴滴啦啦的收拾物件,做離開前的準備。


    但空下來的駐地和荒蕪的草場卻比以往熱鬧和混亂,不時可見到成建製的騎隊,還有東一陀西一簇的人在搭建新的帳篷。


    浩瀚國正在大規模調集兵力,來自遼闊領土的各部族兵源正陸續向朵雲川開拔。


    荒蕪的草場已經變成了跑馬場和軍營。


    鄭九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摸到朵雲川腹地,自然是做了一番喬裝準備的,除此之外,胡兵陸續開始駐紮造成的混亂也算給他幫了不小的忙。


    胡將沒有披甲,長長的棉袍外套著件羊皮坎肩,很是休閑的樣子。


    與之相反的是那少女,不但披了銀甲,還腰懸一口彎刀,內襯紅色緊身短衣,腳踏長長的馬靴,英姿颯爽。


    鄭九與二人相距不遠,卻無法接近,不起眼的小山坡的四周有侍衛,戒備森嚴。


    想來,不管那胡將,還是少女,一定是多納爾部的重要人物。


    這地方很難找到藏身的遮蔽物,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最近的一片胡楊林也要在五裏開外。


    黑馬早就被鄭九打發到胡楊林裏去了,免得惹人注意。


    可是站在一個地方久了,同樣會引起別人注意。


    一名正在捆紮牛車上的物件的老年牧民狐疑的看著鄭九,怎麽看怎麽都覺得眼生。


    鄭九並不慌亂,幹脆笑著迎了上去。


    “敢問大叔,可需要幫工?我是候桓營地哲那漢家的,入冬了想掙點青稞麵,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鄭九的胡語說的非常地道,從小在胡漢混雜的匪幫裏混,想不地道都不行。


    “候桓部不是已經全部南遷了麽?”


    “有錢的當然是先走了……”鄭九有些靦腆的撓著頭,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浩瀚國雖然建立了國家,但主體依然是部族和農奴製的混合體,管理鬆散,基本構成就是奴隸主、自由民和奴隸。


    奴隸主錢多地位高,大奴隸主往往是部族族長或頭人。


    至於自由民,祖上曾闊氣過,子孫後代不爭氣,家產快敗光了,但還不至於淪為奴隸,窮可是真窮。


    有點類似於數百年前大周國前朝那個時代。


    鄭九的穿搭,還有表現出來的言談氣質,大概就屬於那種窮酸的自由民。


    牧人不再懷疑,冷笑道,“都要入冬了,才想著掙青稞麵,那哲漢家的都這麽懶麽?”


    “嘿嘿,主要是生病了,躺到現在才有些好轉……”


    “滾開,我這裏不找懶漢。”


    牧民嫌惡鄭九的托詞,明日就要出發,也沒什麽活計雇人,毫不客氣的惡言趕人。


    鄭九也不糾纏,陪笑著點頭離開了,尋覓下一家。


    牧人抬頭,鄙夷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無奈的情緒。


    在另外一家,鄭九遭到的待遇更為惡劣,主人的脾氣極壞,幾乎是咆哮著把鄭九趕走了。


    他養的牛羊被下沙爾老爺以資軍的名義征調了二十頭,扔給他幾件破銅爛鐵的農具做補償,從昨天開始,脾氣就沒好過,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有點倒黴。


    鄭九不敢再做停留,牧人的咆哮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雖然隻是看熱鬧,難保不會出意外。


    邊走邊想辦法,卻暫時找不到什麽機會,於是便去了那片胡楊林。


    黑馬正在林子裏撒歡,看見鄭九來了,立刻嫌棄的跑遠了。


    初冬的胡楊林另有一番美麗,雖然林子裏有些冷,但有陽光灑落在林間,也不顯多麽陰沉。


    鄭九找了棵十分粗壯的胡楊木,爬到樹冠下,寬大的樹杈,這裏日頭正好。


    頭頂是金黃色的胡楊葉子,雖然多數凋零,但在搖曳中讓藍天顯得格外生動。


    鄭九有些困倦,在將入夢鄉之際卻聽到了馬蹄聲。


    不是黑馬,那家夥跑起來有點癲,蹄聲很特別。


    須臾間來人由遠及近,鄭九很快分辨出來,是兩匹馬。


    翻身在樹冠上查看,當先一人騎著大白馬,體態健碩,花白的絡腮大胡子尤為明顯,正是那名胡將。


    其後還有一匹黃驃馬,馬背上的人裹著一身黑袍,大白天的還捂著麵罩,卻不是那名少女了。


    鄭九趕緊低頭,全身都向樹杈中心縮了縮,老天爺有好生之德,竟把這胡將送到了眼前。


    不知道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不好?


    在林間的空地,兩匹馬先後停了下來,距離鄭九藏身的胡楊木隻有三丈多遠。


    這個距離有些危險,胡楊木多數粗壯,但不高大,鄭九置身的這棵已經算高的了,但樹冠下緣距地麵也不足五米。


    胡將跳下戰馬,背著手站定,一臉嚴肅,目光中居然隱含著殺機。


    黑袍人緩緩站在了胡將對麵,與之對視,並不怯場。


    “說吧,我時間有限。”胡將先開口。


    “誰都知道,多納爾並不喜歡莫哥,但他畢竟來自王都。”黑袍人聲音低沉,卻隱隱有著令人親近的魔力。


    “難道吾王要親自安排多納爾的繼承人?”


    “那倒不是,無所不知的聖王不會這樣無聊,是因為敏華大師親口承認,莫哥是他的學生。”


    胡將倒吸一口涼氣,敏華是魔修,雖然在魔門中的地位一般,但他若是真的將莫哥收為學生,將是一個極不好的開端。


    這預示著,魔門開始直接插手除戰事之外的凡生事務,而且毫不避諱,對多納爾部,乃至對整個浩瀚國都不是好事。


    “敏華大師他……他公開宣稱麽?”胡將癟了一口老大的濁氣。


    “那倒還沒有,但聖都高層人人皆知。”


    “難道聖王陛下他,他沒說什麽?”


    “偉大而睿智的聖王陛下到目前為止保持了沉默。”


    胡將也沉默了,但雙目露出了可怕的兇光,他自己也清楚,恨意和殺氣在戰場上管用,對付賤民更是無往不利,可在魔修眼裏,就是個笑話。


    “將軍身份特殊,為了避免多納爾一族因繼承權自相殘殺,應該開導一下我們的王,我想,明慧也有自知之明。”


    鄭九知道,這裏所說的王是指多納爾王,胡人部族往往將一族之長也稱為王,但與那聖都的王相比,隻是個小王。


    那個貪婪兇惡的老混蛋難道要死了麽?


    “哈哈……”胡將怒急而笑,“老子特殊個屁,一介武夫不會開導人,莫哥有膽識的話,自己找明慧,誰能耐誰說話,豈不更好?”


    “如此的話,多納爾一族恐將陷入浩劫。”


    “休要威脅我……什麽人?給老子站出來!”胡將說話間突然暴喝,把樹上趴著的鄭九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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