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峰要塞,舊稱雙峰鎮,是大周國西北方的五大邊鎮之一,因由西向東的入口兩側均是險峻高山,故名。


    又因其極為重要的地理位置,在與西域浩瀚國的連年戰爭中,雙峰鎮成為雙方爭奪的核心。


    經反複拉鋸,大周國略占上風,為鞏固邊防,大周皇帝下詔征調工匠苦力,將邊鎮改建為要塞。


    用巨石壘砌厚牆與兩側山岩連接,城牆高達十丈,設馬麵、望樓和箭樓,另設烽火台等,城門輔以吊橋懸索防護。


    原有的雙峰鎮人口不過兩三千,原住民更少,怕是連一千都不到,但常駐邊軍有五千人,高峰的時候甚至達到數萬人。


    近些年戰事漸緩,很難得發生大規模戰鬥,邊軍也驟降到了三千人,可即便如此,小小的雙峰鎮也比三十年前擴大了十倍不止。


    邊鎮擴大,升級為要塞,來往的行商馬隊便多了起來,尤其沒有戰事時更是絡繹不絕,幾年工夫,雙峰鎮便成為了大周國西北邊陲重要的皮貨和茶鹽集散地。


    隻是熱鬧了,要塞卻不複當年民風淳樸,有四亂漸生,流民、馬賊、兵痞和行腳商,且愈演愈烈。


    時不時的就有殺人越貨的命案發生,盜搶、鬥毆等更是家常便飯。


    流民以各地逃荒的饑民為主,馬賊更是各邊鎮的常客,令人頭疼,兵痞就另說了,乃各邊鎮最突出的頑疾,剩下的行腳商更是魚龍混雜。


    這幾亂已經占據要塞內近六成人口,剩下的才是原有的百姓,但其間也混雜著不少胡人和他國細作。


    秩序混亂如斯,老舉人蘇藝卻活的如魚得水,瀟灑率性,說是讀書人,但脾氣壞,愛占便宜,喜罵人,罵不過便動手,無賴之極,名聲極臭。


    偏偏這麽個潑皮無賴般的老頭兒,卻無人敢惹,除了鎮守使大人,更少有人與之結交。


    因為他是舉人,文舉人加武舉人,貨真價實。


    除此之外,蘇老舉人還是鎮守使潘大人千金的先生。


    可是,誰也想不通,那位千金小姐是如何能忍受蘇先生常年不換的青色袍衫所散發出的酸臭味的。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蘇先生既然文武雙全,了不得的才氣,晚年怎會跑到鳥不拉屎的雙峰要塞苟延續命,還便宜撿了個野娃子在身邊使喚,既不收徒,又非義子。


    提起那野娃子,又讓很多人不滿,實在野的夠嗆,聽說早年就是混在馬賊堆裏長大的。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蘇老先生被關在了要塞外麵,眼下正扯著喉嚨的在門外叫罵。


    正是寅時末刻,天還沒亮,吊橋高懸,望樓上的守軍熟睡正酣,哪有人理會他。


    蘇先生很生氣,跳下那匹又黑又醜的馬兒,彎腰從地上拾起了拳頭大的石塊,攢足了氣力扔向城垛。


    啪嗒,好像力氣小了點,石塊距城頭還有點距離,便勢衰跌落。


    蘇先生汗顏,正彎腰尋找更合適的石塊,身邊的少年發話了,可以打那麵銅鑼。


    吊橋右側有一麵半扇門板大的銅鑼,是出戰時鳴金用的,也可以用作斥候、遊騎兵臨時警訊。


    這麵鑼平時應放置武備庫,但邊軍懶散到令人發指,嫌搬來搬去麻煩,幹脆釘在牆上了。


    蘇先生瞪了少年一眼,轉過頭便興奮異常,隨便找些石塊像連珠炮一般砸向銅鑼,咣咣咣的巨大聲響不斷,終於把城樓上的守軍驚醒。


    令蘇先生七竅生煙的,幾名守軍隻是胡亂的張望了幾眼,便發了聲喊,扔掉手中的長矛,轉身逃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如此懶散,膽小如鼠,長此以往,胡人不用厲兵秣馬,一個百人隊就能打下整個要塞!”


    蘇先生捶胸頓足,繼續跳著腳的痛罵。


    裝,你接著裝。


    少年站在一旁冷笑,手中的鐵片偶爾泛出森冷的寒光,光芒應和著已經淡去的月華,說不出的怪異。


    不知道是蘇先生沒注意到,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之前遠處無盡的黑暗中有一團龐大的灰影很突兀的出現又消失,守軍應該是看到了那東西。


    這是沙重樓,類似於海市蜃樓。


    所不同的是,海市蜃樓隻在白日可見,而沙重樓在夜晚也能看見。


    少年自幼生長在邊塞荒漠,很清楚沙重樓是一種光線折射的現象,貌似又要有沙塵暴了?


    很快,已經卯時初刻,要塞內傳來嘈雜聲,有大隊全副武裝的邊軍湧上城頭,領兵的是一名千戶,姓邵,鎮守使大人身邊的紅人。


    今日邵千戶當值,未料想還真會遇到事情,正沉湎於牌局的千戶大人盡管衣甲歪斜,但終歸還是要講究些邊軍威儀的。


    至少聽到了誇張的軍情後,千戶大人沒有鑽到桌子底下,而是拍案而起,借機通吃了其餘三家的銀兩。


    “哪裏來的賊兵騎隊?”邵千戶手搭涼棚,一番張望後這才放下心問話,麵孔頓時喚作一副怒容,分明隻有兩個人嘛。


    “迴大人,剛才我也看的也不是太真切……那個地方好像有沙塵湧起,隱約還有馬嘶聲。”一名兵卒慌忙解釋。


    “我看你是黃湯灌多了,盡做噩夢呢!”邵千戶抬手就給兵卒一巴掌,“你可知謊報軍情該當何罪……”


    “邵千戶,鄙人蘇藝,因趕夜路,不巧錯過了時間,無法進得城門。”城下的蘇藝看見了邵千戶。


    “哦?是蘇先生。”邵千戶這才俯下身查看,好像真是蘇藝,這下心裏樂嗬了,如此之巧麽?


    蘇藝和邵千戶之間早有齷齪,當然,蘇藝和很多人都有齷齪。


    至少在鎮守使大人麵前,蘇藝是看不起邵千戶的,甚至有兩次當眾挖苦千戶大人大字不識一筐,讓其下不來台,若不是看在潘大人的顏麵,邵千戶恐怕會當場發飆。


    今天是你自己撞上來的,不怪邵某哈。


    “蘇先生常伴大人身邊,不會不知道邊塞要律吧?擅闖城門者,按律當場射殺。先生既是趕路延誤,也情有可原,此條律法暫放在一邊……”


    “射殺尼瑪蛋!你哪隻狗眼看老夫擅闖城門了?趕緊給老夫開門,否則要你好看!”


    “蘇老夫子!”邵千戶拔高了音量,“這是邊關要塞,不是你家的院牆,卯時末刻開門的鐵律不能改變,請蘇先生原地休息。”


    “姓邵的,你敢挾私報複是吧?膽敢不開門,老夫不把你的賊毛拔光,名字倒著寫!”


    要論蘇先生的脾氣,沾火就著,而且越燒越旺,邊罵邊滿地找石塊,對著那張銅鑼又是一番輸出,叮叮咣咣砸的山響。


    邵千戶麵色鐵青,滿心的嫌惡,老子報複你又如何?當著這麽多手下,你滿嘴汙言穢語,當邵某好惹麽?


    “大人……要不讓這老匹夫進來吧?”有親兵低聲提醒。


    “你敢無視要塞軍規?”


    邵千戶冷聲怒斥身邊人,既然姓蘇的今天把老臉送上來挨抽,老子如何能客氣?


    “蘇先生,無故破壞軍械,你可是要吃官司的。”邵千戶朗聲提醒,而蘇藝聞聽,砸的更狠。


    “弓箭手伺候,城下之人再敢喧鬧、破壞要塞,立即予以警示!”


    當然不能是射殺,弄死蘇藝,邵千戶也不好交代,但是箭若飛蝗的嚇唬一番蘇瘋子,給眾人取個樂子,解解氣還是可以辦到的。


    城頭立刻有一隊弓弩手出列,人人彎弓搭箭,隻待邵千戶下令。


    蘇先生再次被氣的七竅生煙,指著邵千戶罵聲更隆,連帶其老姆和上下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還不過癮,迴頭衝著少年咆哮,“上麵那個糟貨要殺老夫,難道你是白癡麽?老夫白養你了?!”


    除了之前的一句建言,少年始終安靜的站在那裏,靜如止水,他一直納悶,今天的老頭兒有點過了,為了進個門,何至於此?


    “不,你不是白癡,你是白眼狼,膽小鬼……”


    蘇老頭罵了一半,就聞聽城頭上梆子響,立刻驚的跳腳往後跑,一片羽箭飛來,噗噗噗的紮在老頭兒與少年站立位置的前方,距離最近的箭支不足丈餘。


    到底是邊軍,就算再如何懶散,手上也是有些本事的。


    城頭上傳來一陣哄笑,然而,誰也沒注意到少年收起了手中的鐵片,從後腰取下了一把彈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列國大修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快樂的裱糊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快樂的裱糊匠並收藏列國大修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