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顧昭昭送到她所說的住址後,莫城將車緩緩停在老舊小區樓下。


    他熄了火,卻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窗,抬頭望向那略顯斑駁的居民樓,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仿佛想要從這陳舊的建築裏,探尋出顧昭昭這段時間的生活軌跡。


    可是莫城根本想象不出來,顧昭昭在這裏生活的樣子。


    明明幾年前跟著顧昭昭迴家的時候,還是在莊園裏。


    顧昭昭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注意到莫城的異樣舉動。


    她順著莫城的目光看了看周圍略顯寒酸的環境,自嘲地開口道:“怎麽,沒想到我現在這麽淒慘嗎?”


    她的語氣故作輕鬆,可那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心底的敏感。


    莫城沒有立刻迴應顧昭昭,而是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就那樣靜靜地凝視著,仿佛想要把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刻進心底。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昭昭,不止聯姻這一條路的,對嗎?”


    他的眼神中是期待,是渴望,顧昭昭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打破這令人絕望的現狀。


    顧昭昭的心猛地一揪,她咬了咬嘴唇,別過頭去,不敢再看莫城那深情而又帶著一絲哀求的眼神。


    深吸一口氣後,顧昭昭才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們已經定好訂婚日期了,如果莫會長有時間,也可以來參加,我會專門給您發請帖的。”


    說完,她像是害怕再多停留一秒就會崩潰一般,匆匆推開車門,幾乎是倉皇地逃進了小區。


    她不敢迴頭,因為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莫城已經變紅的眼眶。


    那泛紅的眼眶,如同銳利的箭,直直地刺進她的心底,讓她的心一陣刺痛。


    她害怕自己一旦迴頭,就會忍不住衝迴去,投入莫城的懷抱,放棄所有的理智與堅持。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家族的責任、公司的危機,像沉重的枷鎖,束縛著她,讓她不得不選擇這條看似唯一的出路。


    車子裏,自從顧昭昭決然離去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靜謐。


    沒有顧昭昭的地方,莫城一直固執地認為,自己也是死物。


    車窗外,老舊小區昏黃的路燈透過斑駁的玻璃,灑下幾縷零碎的光,卻無法驅散車內那濃稠如墨的落寞。


    莫城仿若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靠在駕駛座上,目光呆滯地盯著身旁空蕩蕩的副駕駛座位。


    在他的恍惚意識裏,那個位置仿佛還留著顧昭昭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嗔怒、她的一舉一動,都如幻影般在眼前不斷浮現。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那一抹虛幻,可指尖觸碰到的,唯有冰冷的空氣。


    “為什麽,她又走掉了呢……”


    莫城喃喃自語,聲音低啞得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他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失落與迷茫。


    這一次,他感覺顧昭昭像是帶著他所有的希望,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結婚請帖嗎?”


    莫城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機械地拿起手邊的礦泉水瓶,擰開瓶蓋,仰頭飲了一口。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冷卻他內心那團焦灼的火焰。


    隨後,他緩緩低下頭,雙手用力地揉搓著太陽穴,似乎想要借此驅散腦海中不斷盤旋的顧昭昭的影子。


    車內,還隱隱約約地飄散著顧昭昭身上獨有的香氣,那股熟悉的味道,如同一雙無形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拉扯著莫城的心弦。


    這香氣,成了他此刻痛苦的根源,卻也是他唯一不願割舍的眷戀。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義,莫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哪怕夜色漸深,哪怕已經迴到了家,他依舊坐在車裏,久久不願起身。


    他害怕,害怕一旦離開這個充滿迴憶的狹小空間,就會失去他偷來的,與顧昭昭之間的一絲聯係 。


    顧昭昭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進樓道,昏暗的燈光在頭頂搖曳閃爍,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身影。


    剛剛經曆與莫城的分別,心中那股酸澀與糾結還未散去,情緒如亂麻般纏繞在心頭,讓她一時難以平靜。


    然而,還沒等她從這複雜的情緒中緩過神來,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顧昭昭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著丁逸風的名字,不禁皺了皺眉頭。


    按下接聽鍵,還沒等她開口,丁逸風那興奮到幾乎要衝破屏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昭昭!我又戀愛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顧昭昭本就低沉壓抑的心情瞬間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那股憋悶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她差點就忍不住爆出幾句髒話來宣泄。


    但她還是強忍著情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穩,說道:“好,恭喜你,希望這次他不會忘記摘掉會反光的眼鏡。”


    她試圖用這句略帶調侃的話,來掩飾自己此刻內心的波瀾。


    “說什麽呢!這次肯定不一樣,他對我可好了,改天帶你見見。”


    丁逸風完全沒察覺到顧昭昭的異樣,依舊自顧自地沉浸在熱戀的喜悅中,興致勃勃地說道。


    “見見就算了,你們好好的就行,沒事我掛了。”


    顧昭昭實在沒心思再應付下去,隻想快點結束這場對話。


    她甚至不管丁逸風在電話那頭發出的鬼叫,直接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顧昭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這時,她才注意到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未讀消息,是剛剛保存的醫療商會的手機號發來的,上麵寫著:“到家記得說一聲 。”


    看到這條消息,顧昭昭的手指頓在了屏幕上方。


    她知道這消息是誰發的,心中五味雜陳,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關上了手機屏幕。


    盡管內心滿是逃避的想法,但當顧昭昭打開家門,屋內的溫馨燈光灑在身上時,她還是下意識地編輯了一條“到家了”的消息,發送了過去。


    也許,在她心底深處,始終無法狠下心來,徹底切斷與莫城之間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 。


    顧昭昭滿心厭惡地審視著當下的自己,猶豫與軟弱,像附骨之疽般甩脫不掉。


    顧家突如其來的那場猶如天崩地裂的噩耗,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黑暗深淵,將她徹底嚇怕了。


    曾經的她,或許也懷揣著果敢與堅毅,可如今,麵對家族如山般沉重的債務危機,以及那錯綜複雜的局麵,她的勇氣與決心仿佛在一瞬間被抽離得幹幹淨淨。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莫城就好似一直全神貫注地守在手機旁。


    顧昭昭剛把“到家了”這條消息發過去,手機瞬間“叮”的一聲脆響,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顧昭昭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這笑聲裏,夾雜著些許無奈,又帶著一絲她自己都難以言說的甜蜜。


    點開手機,映入眼簾的,全是莫醫生對自己手腕康複的細致叮囑。


    從日常的活動注意事項,到飲食方麵的建議,無一不詳細周到。


    信息的末尾,莫城才終於問了一句:“什麽時候休息?”


    顧昭昭看著手機屏幕,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她快速地迴了個“知道了莫醫生”,便關上了手機。


    隨後,她轉身,邁著略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釋然的步伐,朝著浴室走去。


    腦海裏,還縈繞著莫城發來的那些關切話語,就是她在這黑暗困境中,抓住的一絲溫暖與勇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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