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樾情緒忽然變了,自嘲一笑,很認真地道:“你不怕,我卻怕,很怕。”


    蒔也看著他,輕聲道:“所以,這就是你不讓鮑青去,不讓我去的原因?因為我和鮑青都是上輩子沒去過雲嶺的‘意外’,你完全不知道我們會怎麽樣,是嗎?”


    蕭樾微頓,沉默須臾後,反問:“你明知道,那你還敢去?”


    蒔也倒是爽快,直白道:“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她是軍醫,隻需要救死扶傷,不需要上戰場掃雷,沒什麽害不害怕,隻是會擔心那些用命填平雷場的戰士們,怕自己無力為他們保命續肢,怕他們重蹈覆轍。


    隨機劇情係統雖然推著她不得不往前走,但有時候,給出的任務能保命。


    蕭樾唇角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漆黑的眸子沒了冷漠,因夢境而籠罩的陰霾,終是被揮散了,裏麵透出的光讓人莫名安心,像是安撫:“你是應該相信我。”


    “啊?”蒔也一愣,坐直了身體,來勁了:“這麽說,你真有辦法能避免傷亡?”


    蕭樾輕笑一聲,開口時聲音幹淨又噙著些暖意。


    “我的夢境裏,一遍遍重複痛苦,我曾幾天幾夜不眠,就是想逃避。”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一遍遍的重複,讓我清楚記得雷場上每一枚雷,我可以帶著颶風營,攜滿身榮耀軍功,迴到西北,也可以避免更多的人犧牲。”


    聞言,蒔也啞然,她倒是忘了,不止是她有上輩子的記憶,蕭樾記憶也逐漸蘇醒。


    雲嶺邊疆的掃雷任務在蕭樾所有記憶裏,應該是最痛苦,最難忘懷的,一幕幕,循環往複,加深了他的痛苦,卻也讓他將每個細節銘記於心。


    蒔也沉默了片刻,看著他,聲音溫和,像是潤了水,緩緩的,圈圈入人心:“蕭樾,你不要傷心,不要自暴自棄,很多人甚至沒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既然老天給了你這樣的機會,那就是一場幸運,是為了讓你振作,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你隻管把上輩子當成是一場夢,夢中的一切,就是預警,而不是真實發生的,這樣不是很好嗎?我一直都是這麽做的,這一點你可得跟我多學著點。”


    蕭樾眼裏依舊填著淡淡的笑意,聽到她這話,神色像是思索,片刻後,他開口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夢裏,你為什麽願意嫁給蔣自山?他有什麽好?”


    聞言,蒔也翻了個白眼:“這和咱們要去的雲嶺沒有一點關係,你問這個幹嘛?”


    話落,不等蕭樾開口,她湊近了些,臉上掛著些揶揄:“說真的,蕭樾,你是在吃醋?吃上輩子我和蔣自山的醋?生氣了?好奇了?我也好奇,你到底為什麽喜歡我?那些夢境我也看到過,夢裏,你好像沒喜歡過夏韻,又為什麽和她在一起?”


    蕭樾在感情的事上極純粹,宛如一張白紙,被問及“吃醋”,耳根頓時通紅。


    不過,“夏韻”這個名字卻又讓他瞬間降溫,他平靜道:“烈女怕纏郎,男人同樣,沒什麽好稀奇的,我倒是很慶幸,沒有在和夏韻結婚後,才經曆這一切。”


    看著蕭樾一副和尚念經的清冷孤寡相,蒔也心裏唏噓,夏韻好歹也用了變美係統,沒想到西北走一遭,居然沒有讓蕭樾生出一絲惻隱,甚至這個名字都有降溫效果了。


    蒔也歪著頭看蕭樾:“我和蔣自山也沒什麽好說的,當然,你要是想聽,告訴你也沒什麽不行,那你說說,你是不是吃醋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她一個撩王,感情的事上自然要化被動為主動,不能吃虧。


    蕭樾丹鳳眼微閃,表情恢複淡漠:“不想說就算了。”


    蒔也嘴角一抽,暗罵一句:“嘴真是比茅坑裏的臭石頭還硬。”


    蕭樾全當沒聽見,蒔也哼了一聲,沒什麽感情道:“蔣自山這個人吧,蠢,好拿捏,再加上家世好,模樣也過得去,彼時我在燕都文工團工作,因為……因為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就挑中了蔣自山,這沒什麽不能說的。”


    因為變美係統的緣故,她險些在燕都釀成了一場高層子弟的大亂,迫不得已,選擇嫁給蔣自山,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結婚,在變美係統趨勢下,看中美色的男人,能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她一個都瞧不上,可偏偏,身不由己。


    思及上輩子的事,蒔也眼底閃過一絲晦暗,這也是她想要脫離係統的原因。


    但凡有所得,必有所失,這些係統有驚天的能力,可惜,得到什麽最後就會付出什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也是到最後她才明白,係統的加持,隻是人心考驗罷了。


    變美係統隻是加持美貌罷了,就能讓人心貪婪,隨機劇情係統顯然獎勵逆天,要不然上輩子的夏韻也不至於承受不了,落得個悲慘下場。


    蕭樾聽著她話語裏的淡然與無所謂,終於明白她口中說的沒喜歡過人是什麽意思。


    他忽然笑了起來,眼眸彎彎,溫和如春:“睡一會吧。”


    蒔也看他沒有深究的意思,也沒多說,輕嗯一聲:“行,那我睡會,待會你喊我起來給你換藥,咱們倆換班也行,就是我這個腿吧,可能會開的很慢。”


    “好。”蕭樾頷首,看著蒔也閉上眼,唿吸都放緩了,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什麽時候喜歡上蒔也的?


    大概是從在那日複一日的痛苦夢境中,認出她的那一刻。


    又或者,是在他把人帶到自己在邊境線居住的營房時,她神色認真,與他說著那些天馬行空的話,神色極認真地告訴他,上輩子的父母從未放棄過他。


    是他與裴映春相持而立,互為博弈,她縱馬而來,解了民兵受傷的困境。


    是前往淩安的那一晚,她隔著火堆,盯著他的眼睛說,他們是一樣的人。


    是她素白的手舉著戒指盒,遞到他麵前,神色認真的一句:“蕭樾,我們結婚吧”。


    是……


    原來,短短數月,他們已經經曆了許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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