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會第二日天公作美,日麗風清,天宇萬裏無雲。


    樅海峰比武場內席上早早的座無虛席。


    若是有人將今天的比武場與昨天的做對比,


    定是能夠發現今天的比武場空間比昨天大上一倍有餘。


    但就是如此,場內依然還是萬頭攢動。


    而有些修為高深的修士為了獲取更好的視野在最高處臨空而站。


    比武場外樅海峰上還有源源不斷從各處趕來的百姓和各部修士。


    有如此盛況的原因無他,今日正是風頭正盛,遐邇聞名的器武部首席虞神愛表演日!


    大家都想一睹名揚天下的名人!


    見此熱鬧場景,比武場最高處,身著黑袍,被各部學宮弟子尊稱為苗宮主,


    實為虞小二的某隻黑貓,毫不猶豫地擴大了比武場的座位,


    讓比武場自己又往上“長”出了好多把觀眾席位。


    黑貓心裏無不得意地想,對,再多來點人!這就是我家宿主的崽的魅力!


    ……


    在萬人期待的目光下,神愛背著一把尚未出鞘的黑色長劍不急不緩踏上比武石台。


    眾人驚訝發現比武石台的另一端竟還有另一人也拿著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上了石台。


    台下不知情的眾人紛紛發出歡唿聲或竊竊私語聲。


    不知情的百姓看不出來二人是否有修為,隻以為這是正常的,


    在台下發出大喊大叫聲,驚喜雀躍唿喊著神愛的名字,就像終於見到偶像一般!


    而知道內情的各部修士,麵麵相覷,互相詢問道,


    “今年器武部是這節目?”


    “不是。”


    “此人是誰?我怎麽沒在部中見過?”


    “是你部中的?”


    “我沒見過。”


    “看著毫無修為,是此屆新人?”


    有人憤憤不平,“就算是新人現在不也是個凡人嗎?


    虞首席怎麽能讓個凡人陪她上場,不找個修士?萬一墮了器武部威名怎麽辦?”


    披著黑袍虞小二喵耳一動,精確聽到場中無數竊竊私語中不滿的聲音。


    心下不樂意,這是汙蔑!這是赤裸裸的汙蔑!


    哼,你們等著!


    想到它和神愛合謀的,貓嘴一歪,嘿嘿讓本宮主給你們看個厲害的!


    虞小二啪的按下身前的陣法按鈕,打開擴音器宣布,


    “第四屆桃源聖境遊園會第二日—器武部首席表演正式開始!”


    “今日由器武部首席虞神愛,凡人虞燭表演—何為純粹的劍術技藝。”


    “各位百姓們,我會以獨特的方式為你們解讀這一過程;


    各位弟子們,請你們仔細觀看學習。”


    ……


    比武石台上虞燭神愛二人相隔五米站著。


    神愛還是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虞燭則一身白色箭袖圓領袍。


    兩人一黑一白,氣氛倒是相當輕鬆。


    虞燭將右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神愛,我有十多年沒有好好看過你的劍術了,


    讓我看看這些年你的進步吧。”


    話音剛落,高處的虞小二也有了動作,隻見它在陣法台上一頓啪啪啪地操作。


    台上戰意漸生的二人身後上方都出現了一雙巨大的金色豎瞳。


    兩雙豎瞳之間亦有不同。


    神愛身後的豎瞳邊緣較寬,虞燭身後的豎瞳更細長,看著更為冷酷。


    二人身後的豎瞳在對峙一會之後緩慢消散,之後出現的是二人同比放大五倍的人身投影。


    變化不止於此,緊接著在人身投影的上方,先是神愛的上方出現一隻由雲霧化作的白虎巨獸。


    金睛白額,目若流電,背刻黑紋,白虎一出場便是一聲仰天咆哮,卷起陣陣狂風!


    虞燭投影的身後是一條有由金色雷電化作五爪黑龍。


    虎須鹿角,魚鱗甲鷹利爪,不同白虎的怒吼,黑龍的登場可以說得上是安靜,


    或者說是沉默,但卻帶來百倍於白虎的壓力,施加給全場眾人。


    虞燭和神愛都沒有關注上方的異象,她們在某一時刻一同拔劍。


    隨著她們的拔劍,上方的投影也一同拔出了或帶著風雲,或纏繞著雷電的巨劍。


    白虎亦是風濤繞身,黑龍口含電光,一同交手攻擊。


    觀眾席上的百姓們看到這刺激的一幕無不發出刺激激動地叫好聲!


    ……


    神愛率先向虞燭發起進攻,上方可怕的威勢沒有影響到她們二人。


    神愛就像真的普通凡人一般隻用最普通的劍術來進攻。


    但在普通的劍招中,一招一式裏都是神愛在向虞燭傳達她這一十二年中所經曆的,所看到的,所感悟到的。


    以劍喻情。


    在這一十二年中,神愛下山去了很多她上輩子,這輩子沒有去到過的地方。


    去了沙漠看大漠孤煙。


    去了大海看孤鯨長鳴。


    ……


    她救了很多人。


    也像虞燭說的那樣,的確有人埋怨過她,為什麽不早點救他?


    對上那人含著悲戚和怨恨的眼神,神愛持劍不為所動。


    她救人之心本就不純,他人言語無法撼動她半分。


    ……


    神愛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最危險的一次是在大海中。


    那次她遇上了一艘不幸碰見風暴的捕魚船,她將一船遇難的人送到臨近的岸邊。


    自己卻因靈氣不足掉落海裏,在海裏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爬上來,坐在崖上慢慢恢複靈氣。


    一緩,就正好看到了海邊緩緩升起的日出。


    波光粼粼的海麵被晨光一照,映照出無數絢爛色彩,


    神愛就這麽懶洋洋地躺著,伴著日出,側耳傾聽海邊潮起潮落。


    差點睡去的時候,聽到被救起來的人沿著岸邊,


    一路走來唿喊著恩人恩人,到處尋找她,擔心她的聲音。


    那次神愛想她,可以有依據地迴答明微之前問的問題,她的確有點喜歡大海。


    大海的確是美麗的地方。


    ……


    一十二年間神愛從未間斷過做執法斬惡的任務,也曾有過迷茫,


    不知是否自己真的有幫助到虞燭,她做的對嗎?她是走在正確路上嗎?


    直到神愛看見被她救起的人出現在前往桃源聖境的路上,


    出現在登天梯中,出現在各部天宮中,甚至出現在做執法斬惡的任務中。


    她知道她的確是走在正確的路上。


    ……


    在神愛心態一路地轉變中,神愛使出的劍法也在發生明顯地變化。


    一開始她的劍隻帶著宛如秋冬般的凜冽寒意,隻有冷入徹骨的肅殺之情,看的人遍體生寒。


    上方的投影人像隨著她揮出的道道劍光也帶著冰霜,帶著秋風的寒冷砭骨。


    白虎巨獸揮出的攻擊,吐出的氣也帶著寒風暴雪。


    但到了後邊,神愛使出的劍招變了。


    她的劍中宛若多了一絲情。


    多了一絲生機。


    好像她的心變了一般。


    神愛使出的劍招不再隻帶有純粹的殺意,開始剛柔並濟。


    投影人像揮出的劍風帶著暖意,宛如春風拂麵,劍上生花。


    最上方的白虎巨獸變化最大,一半血肉凋零化為白骨,


    但卻長出代表生命的枝枒,開出朵朵花苞,變成血肉之軀與植物共存的形態。


    如果說不懂下方劍法比鬥的百姓們單純是為了上方酷炫的打鬥場麵拍手叫好,


    那麽各部修士們就是為了虞首席這高超的劍法技藝所驚訝讚歎了。


    但虞首席有這般高超的劍術就罷了?!


    為什麽虞首席對麵這個凡人,在和虞首席的比鬥中絲毫不落下風,甚至看著遊刃有餘?!


    啊?!為什麽啊?!


    真給她打成指導戰了啊?!


    究竟是哪裏來的神人?!!


    修士們百思不得其解。


    一開始虞首席使出那般殺意黯然的劍招時,對麵的凡人就使出比虞首席更殺意凜然的劍招。


    上邊的投影人像揮出的劍招帶著道道冰霜秋風,她的人像揮出的劍光就帶著陣陣暴風雪,


    比虞首席更加殘酷冷血,更加凜冽無情。


    之後虞首席劍法變了,揮出帶著生機的劍招。


    對麵凡人的劍法也隨之變化,但比虞首席更加生機勃勃,更加大愛無疆。


    仿佛她全程都在打指導戰,全程都在引導包容著虞首席的劍法,


    就像一個劍法上的先行者,指引著虞首席前行。


    修士們忍不住,相互之間不禁大聲私語。


    “我承認之前是我的聲音大了點!這人究竟是誰,有人知道嗎?重金求解答!”


    “凡人中間還有這般劍法高超的人?真可謂冠絕此世之間!!”


    “她這麽厲害為什麽沒有上山來?簡直埋沒了這等技藝!合該入我們器武部啊!”


    ……


    台上。


    最後一招,虞燭錯過神愛的劍,將她的劍輕輕拍在神愛的頭上。


    “我都看到了,從你的劍中我都看了你這一十二年的過往。


    神愛,謝謝你,因為你,我渡過了心魔劫。”


    聽了虞燭的話,一滴淚輕輕從神愛的臉上落下。


    太好了。


    ……


    場外先是一瞬間的寂靜,接著便是從觀眾席上傳來漫山遍野的歡唿聲喝彩聲,


    都是百姓們和修士們為場上二人帶來精彩的技藝表演而喊叫。


    台下某處,和顧先站在一處的單靈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


    幻視起12年前在虞夫子院落裏看到的那一場指導賽,也是她人生中第一場劍法啟蒙賽。


    但同樣是指導賽,不同人也有不同的下場。


    想到最後那把被打飛的劍,少女不禁有些樂不可支。


    因為是聖境中罕有的遊玩日子,少女少見的沒有穿器武部修士宛若人人鑲在身上一般的勁裝,


    而是穿了一身青綠色衣裙。


    單靈笑的燦爛,一臉打趣,問身邊站著的顧先,


    “顧大劍仙有何感想啊?”


    與少時相比,身邊的青年,一頭微卷短發已是長長不少,被他一股腦兒隨意地紮在腦後。


    青年穿著一件黑色背心,搭了一件短披風,襯得人蜂肩窄腰,神清氣朗,


    一雙焦糖色的雙眼此時像發著光一般,臉上還帶著可疑的紅暈。


    看著台上的人,顧先毫不猶豫地說,“沒人可以不愛虞夫子。”


    單靈也跟著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嗯嗯,你說的對……?”緊接著單靈像是反應過來什麽。


    ?嗯,等等顧先你是不是漏了什麽兩個字沒說?


    她瞪大眼睛轉頭,可疑地看向顧先。


    顧先卻一直在看著場內,沒再看她,他心跳快的不可思議。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年少時的心動。


    當時以為隻是對劍情鍾,原來對用劍的人也情衷。


    隻是少年不識情滋味,如今才下眉頭,已上心頭。


    ……


    表演賽結束後,場上的虞燭和神愛兩人在台上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已消失不見。


    有人想要第一個趕過去接觸一二,但有一個人比所有人的動作更快,但還是晚了一步。


    本在養傷,聽到消息,特意趕過來的羅生,披著比平日穿著還要厚實鶴氅,


    最先趕到比武石台下。


    看著空無一人石台,他臉色蒼白,眼眸垂下。


    有緣無分嗎?


    ……


    從樅海峰比武場出來,走在峰內某處石階上。


    神愛難得抱著劍,哼著歌,一副高興十足的模樣走在虞燭邊上。


    虞燭有些好笑,看她這高興形於色的樣子,問她,“有這麽高興嗎?”


    “有。”


    神愛毫不猶豫地迴答道。


    神愛她不僅僅是高興原來她這麽多年在外執法戰惡真的幫助娘度過了心魔劫,


    讓娘做迴了那個不死複不老,壽同金石的仙人,


    還有她所作所為得到娘的認可,她是行走在正確的道上。


    修行不就是修個道嗎?


    ……


    遊園會第三天虞燭和神愛去看了丹植部首席的表演—懸爐煉丹。


    表演最後,還有十名幸運觀眾獲得了這場表演開爐的成果。


    為了讓大家有體驗感,虞燭趕跑十枚都想往她們這飛的丹藥。


    ……


    遊園會第四天是術部首席表演的一場盛大的煙火秀。


    火樹銀花漫天,煙火香氛灼爍。


    *


    期間一開始或有其他部的修士偶遇神愛,上來問,虞首席,不知你邊上這位是?


    神愛也沒有隱瞞,告訴了他們邊上的人是她的生身母親。


    修士作煥然大悟狀哦哦地走遠了。


    ……


    在她們二人遊玩的時候,也有幾人聽著她們在哪裏出現的消息,跟著找了過來,


    但總是晚了一步。


    直到遊園會結束,也沒有見到虞燭一麵。


    此後每三年,虞燭都會化作人間虞夫子的模樣,陪神愛參加遊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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