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冠流能猜到今日之事出自陛下之手,自然也有其他人精臣子能夠猜到。


    雖知道杜家是自作自受、其罪可誅,可看到一向橫亙在自己麵前的龐然大物突然倒下,部分臣子們心中難免感到唏噓,更覺得內心有些莫名的惶恐。


    陛下心機之深、手段之高明,實在讓人防不勝防,若是他們哪一日得罪了陛下,是否也會變成下一個杜家……


    有杜黨察覺到場上氣氛不對,還想做臨死前的掙紮,他滿懷恨意地盯著雲窈窈,快速大唿:“杜家縱然有罪,可杜大人也算是兩朝重臣,為燕赤做出不少貢獻!如今怕杜家阻了你的路,你便卸磨殺驢,實在令人寒心!”


    “你先是鏟除樓見山,又是殺了雲良,再是塗山澤,現在是整個杜家!你殺重臣、殘手足,冷血無情!接下來,死的又該是哪位臣子?”


    “諸位同僚,你們誰從前阻過陛下道路,得罪過陛下的,可要小……”


    “老子去你個令堂令尊的!”高衝光飛起就是一腳,把人頭都踹歪,指著他鼻子罵,“陛下殺你們是你們該殺,不然陛下為何隻殺你們,不殺我?還敢惑亂人心,顱內有疾的才會信你!”


    部分顱內有疾的臣子:“……”呃,感到了些許冒犯。


    雲窈窈掃了一眼這群人,便知有些臣子確實產生了這種擔憂。


    這段時日朝堂爭鬥太多,是該好好安撫一下了。


    不然人心亂了,便容易滋生出其他麻煩。


    於是,雲窈窈當場化身散財童子,壕氣的雙手一揮:“惡當扼、善當揚,朕隻殺朝廷蛀蟲,恪守本分、盡忠職守的臣子,朕當賞識!臨近年關,諸位愛卿也都辛苦了,更該賞!”


    “周愛卿,每位臣子年末發放俸祿時,加多一項年終獎,今年的年終獎便是半年的俸祿!且按照一年的政績,再加多一項績效獎,績效獎的具體事宜由愛卿安排就是。今年,務必讓每位臣子都囊中寬裕,過個好年!”


    反正待會還有個杜家可以抄,取之於臣,用之於臣啦~


    臣子們剛還不安的心立馬安定了下來,嘴角的笑意壓不下,根本壓不下。


    有什麽事比發放俸祿還要重要?那當然是得知自己至少還能多領半年的俸祿啦!


    陛下這哪是心機深?分明是用心良苦、愛臣如子!


    “多謝陛下!”


    “陛下聖明!愛民如子,胸懷天下,是臣等之福!”


    杜黨:“……”


    這群該死的牆頭草,享著他們的抄家銀,真該死啊!!


    禁軍正欲將杜黨押走,為首,杜冠流眼神晦澀,指腹摩挲著大拇指上的扳指。


    下一秒,異變突生。


    密密麻麻的羽箭從四麵八方破空襲來,禁軍龍影衛立即豎盾亮劍,抵擋箭矢。


    與此同時,城牆下方有人撒著銅錢銀票,百姓們爭相搶奪,秩序大亂。


    杜冠流趁亂發難,一扭扳指,從中扯出一根鋒利閃著銀光的細線,朝雲窈窈撲來。


    雲窈窈本就側對著他,未做防備,此刻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要被這細線勒住脖頸。


    誰知一柄利劍忽然襲來,銀光一閃,直接斬下了杜冠流的一臂。


    “啊!!!”杜冠流疼得發出一道慘過公豬閹割的叫聲,他扭過頭,對上一雙冷冽水眸,“是你!!”


    宣德門下和城牆暗處的階梯都已湧上了一批陌生兵馬,與禁軍廝殺在了一起。


    杜黨等人連忙扯起杜冠流,護著他衝出去,欲與這批兵馬會合。


    場麵大亂,士兵廝殺,杜黨逃,中立黨和保皇黨們抱頭鼠竄,鑽桌的鑽桌,躲箭的躲箭,保住自己的狗命要緊。


    誰都沒有想到,杜冠流竟提前在宣德門附近埋伏下兵馬,留了這一招後手。


    連雲窈窈自己都沒有預料到這點。


    破船還有三分釘,更何況是底蘊深厚的杜家,養出的這批兵馬,也不是吃素的。


    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後,杜黨人員逃離了小半,其中大半都死在了這裏,杜冠流等核心人員已逃出宣德門。


    雲窈窈和塗山燼站在城牆上,遠眺著那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逃亡人影。


    “他們逃不了太遠,就算逃出了京城,也會一直被追殺,木已成舟,杜黨已翻不起浪花了。”邊說,塗山燼邊將手中染了鮮血的劍遞出。


    龍影衛趕緊接過劍,瞥了一眼那張冶麗絕色的臉,又立馬收迴視線。


    我滴個老天爺,剛才妙妃娘娘就那麽唰的一下拔走了他腰側的劍,又唰的一下斬下杜老賊一臂,那麽的利落幹脆,還劍的手卻那麽的白皙嬌嫩。


    真乃……絕世悍妃!


    雲窈窈點頭:“幸好剛剛有你,這老登還想偷襲挾持我。如今朝堂最後一害終於鏟除,以後能過上清靜日子了。”


    混亂已平,到了雲窈窈出麵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此次誅杜黨,高家父子立下大功!”


    高德驤和高衝光連忙跪在地上,雙雙等待君恩。


    雲窈窈清咳一聲,肅聲道:“吏部侍郎高德驤以身飼虎,蟄伏於杜冠流身邊數載,收錄罪證,掃除禍患,立下大功,其才德兼備,勇毅非常,今吏部尚書一職有空缺,便由高侍郎順位而居!”


    話音一落,高德驤激動到唿吸都在顫抖。


    尚書……陛下竟提拔他為尚書!


    此次誅杜黨他雖立下大功,提供了罪錄,杜府藏匿塗山澤血脈一事也是他發現並檢舉的,隻是通過靈貴妃口敘述而出,但……但這是尚書之位啊!!


    高家祖祖輩輩,哪出過尚書?!


    自己要是真當上尚書了,日後都能以他高德驤的名字開頭重立一本高家族譜!


    高德驤強壓下激動,以頭磕地:“多謝陛下!微臣願誓死追隨陛下!!”


    高衝光卻愣了。


    好消息:高家真的出尚書了。


    壞消息:尚書不是自己,而是他挖過來的爹!


    高衝光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看向自家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背叛自己的渣女。


    “爹,兒子對你掏心窩子,你對兒子玩心眼子,陛下明明說過是我有尚書之才,結果我把你挖過來,你就挖兒子的牆角,你……嗚嗚!”


    以後高家後代的頭香不能上給自己了!


    高德驤連忙甩開他的手,又氣又好笑,輕聲嗬斥:“孽子,閉上你的嘴!這麽多雙眼睛正盯著呢!”


    “高愛卿。”雲窈窈喚道。


    高衝光抹抹眼角的眼淚,渾身散發著幽幽怨念:“這裏有兩個姓高的愛卿,不知陛下你叫的是哪個?”


    雲窈窈:“愛卿是有兩位,但此刻朕更欣賞你這位高愛卿。”欣賞你總是有一種腦幹缺失、從不內耗的自信。


    “陛下!”高衝光哽咽。


    雲窈窈又張開了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高愛卿,能任尚書者,身上的擔子必然重。可朕不願看到你每日忙得焦頭爛額,朕更欣賞你身上的少年恣意……吧啦吧啦……”


    就這樣短短幾句話,未給官職上的升遷,隻給了些珍稀寶物,高衝光就被哄好了。


    “陛下,微臣就知道您是重視微臣的!”


    不是雲窈窈小氣,而是這高衝光真不堪大任,她還是好好保持下官場臣子的質量吧。


    雲窈窈又看向杜洛靈,肅聲道:“貴妃杜洛靈,隻身蟄伏於杜府,勇於檢舉,大義滅親,智勇雙全,賜免死金牌一塊,心願一個,日後可與朕提出。”


    雲窈窈知道杜洛靈該有的權勢富貴都已經擁有,不如給一心願,日後待到她想要什麽了,再來問自己要。


    杜洛靈:“謝陛下!”


    雲窈窈最後看向塗山燼,肅聲道。


    “妙妃在助百姓度寒冬中獲得勝利,為了讓百姓免於杜家的下一次毒計之災,甘願深陷流言,被萬民唾罵,終伺得時機,檢舉杜家!妙妃機敏伶俐……嫻雅端莊,皇後之位,當屬妙妃!”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沒有異議,一邊大唿著皇後娘娘千歲,一邊露出了羞愧之色。


    那自家愛妃之前受的唾罵指責就要當作沒發生過嗎?


    雲窈窈當然不。


    她涼涼地掃了一眼在場臣子們,開罵:“事前豬一樣,事後諸葛亮!一個個的,吃過的飯比朕還多,怎光長年齡不長腦子!”


    “有心之人傳傳禍國妖妃的流言,就直接信了,就不把妙妃立下的功勞放在眼裏了!造紙術印刷術給燕赤創收了多少銀錢,博物館造成多大影響,藏書館識字館教萬民辨字、揚文明開民智,更別說前段時日給工部那麽多項先進技術工藝了!”


    “要是真聽信了你們的屁話,誅了妙妃,誅了燕赤的大福瑞,你們該當何罪!下輩子轉世畜牲道都贖不了這份罪!”


    “你們!你們簡直是**#.*@*!”


    臣子們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個個立在原地,眼神都清澈了不少,脖頸彎成了九十度,羞愧難當。


    罵人聲更是傳到了宣德門下,明明不是在罵自己,可聽到這些話,百姓們更加如芒在背,羞臊得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妙妃神女下凡,為燕赤帶來如此多的福瑞,他們竟還聽信流言,他們可真該死啊!


    不僅是半夜迴想起來,就是走在路上,都忍不住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啊!


    有實在羞愧難當的臣子和百姓們再也忍不住,直接衝出就欲以頭撞牆贖罪。


    雲窈窈一看,完嘍,罵過分了,趕緊製止。


    “行了,念你們是初犯。若是再犯,別說朕了,連天道都會忍不住降下天罰懲治你們!”


    經此一遭,雲窈窈是再也不用擔心妙妃這個名片會被流言影響了。


    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清算。


    清算朝堂杜黨餘孽,給空缺下來的職位添上新麵孔,借此機會,雲窈窈還提拔了好幾位女官,培養其獨當一麵的能力。


    不少中立黨再也按耐不住想要倒戈的內心,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表忠心,表明立場,抱大腿。


    一時間,也呈現出了一幅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的美好畫卷。


    與此同時,逃亡的杜黨人數越來越少,一群人狼狽不堪,損失慘烈。


    杜冠流坐在馬車裏,越顛簸狼狽,他的腦子就越清醒,他在複盤著自己的失敗。


    杜冠流複盤到某一節點後,他的眸子忽然迸發出犀利的光。


    城牆上,他欲挾持陛下卻被妙妃斬下一臂。


    塗山燼武功高強,龍影衛便是他訓出來的,怎會麵對自己的發難反應這麽遲鈍?


    反倒是妙妃展示出了驚人的武力……


    杜冠流順著這個疑竇點一直深想、迴想,一直想到妙妃弑君那日,他眼中的驚疑越發嚴重。


    難不成……


    再不可能的事情,若是能讓一切不對都說得通,那便是可能!


    杜冠流掀開轎簾,眼底迸出狠光。


    “修書一封給阮向鬆:有轉機,起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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