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


    厲恩羨檢查她的相機還有沒有哪裏摔壞了。


    最嚴重是相機底部摔凹了。


    她扁著嘴,紅了眼,“這還不如把我給摔了。”


    袁潔菲安慰她,“你已經摔了,還得去醫院那種。你說這顧靜寧怎麽當上平凡偉大而崇高的醫生?還是軍醫。”


    袁潔菲正在導航的手機有個電話撥入。


    厲恩羨看了眼,那個熟悉的手機號碼,“是齊奕峰。”


    “接嗎?”袁潔菲問。


    “不接。”厲恩羨直接掛了。


    袁潔菲笑了下,“我發現你對齊隊還挺腹黑。”


    “腹黑?要不是他,我會被顧靜寧當仇人撞?撞就算了,摔壞了我的相機。”她看了眼自己手掌磨破的皮。


    齊奕峰電話繼續進。


    “還在打呢。要不接了吧。”


    “不接!”


    “不接你不怕他發脾氣?”


    厲恩羨靠著車門,“我還怕我發脾氣呢。”


    *


    車開進軍中區醫院。


    袁潔菲將車倒進最靠近醫院大門的車位。


    夜色靜謐,厲恩羨打開車門,右腳先落地,扶著車門,輕輕一瞪,踉踉蹌蹌穩住身子,人順利下車。


    袁潔菲過來扶她,淡淡的月色灑在兩人身上,兩人影子僵在原地好一會。


    半晌,


    袁潔菲忍不住笑出聲,“要不我去拿個輪椅?”


    厲恩羨也跟著笑出聲,“別,我怕黑。”


    “你還怕黑?”


    “醫院嘛,這天烏漆漆,醫院大門又靜悄悄,瘮人。”厲恩羨邊說邊攥緊袁潔菲手臂。


    袁潔菲搓了搓她小手,互相安慰,她也怕,“那怎麽辦,你試著輕輕跳跳看?我又抱不起你,早知道接齊隊電話。”


    忽然。


    一輛黑色軍牌越野車開進來,直接倒車停在她們旁邊。


    “晚上別說人,齊奕峰的車。”


    袁潔菲微微一笑,“也是好事,能抱你的人來了。”


    齊奕峰黑著臉下車。


    ‘砰’—


    超大力關門,車身震了震。


    他目光落在厲恩羨腫起的腳踝,重重籲了口氣,低聲問,“為什麽不接電話?”


    “不想見到你。”厲恩羨直接說。


    袁潔菲佩服厲恩羨到五體投地,還真敢說,齊隊這臉黑得跟這夜色似的。


    夜色如墨。


    齊奕峰直接將人橫抱起來,往醫院急診大廳走。


    “疼不疼?嗯?”


    “疼。”


    “疼還不接我電話?”


    “還不是因為你,我才被推。”


    “……”


    “除了腳踝,還有哪裏受傷?”


    厲恩羨展開雙手,“吶。這都不是什麽大問題!”她又想到她老爸給她買的相機摔凹了,她的小心肝就難受。


    “嗯?還有哪弄到了?”


    齊奕峰抱她到急診大廳,袁潔菲跟在後麵,她要跑才能跟上齊奕峰腳步,“晚上還這麽多人?”


    “這點隻有急診了。”


    偌大的急診大廳堆滿了人,有身著便裝的老百姓,有撞到額頭哇哇大哭的小孩,也有穿軍裝的軍人,有些軍人身邊站著家屬,一片人山人海。


    厲恩羨微微蹙眉,她最不喜歡來醫院了,多人又吵。


    有病能憋就憋。


    齊奕峰低笑,“忍一會,馬上看完就迴去。”


    他將厲恩羨放到椅子上,“袁潔菲,你看著她,我去掛號。”


    掛號窗口單獨列有“軍人優先”通道。


    齊奕峰在兜裏揣出軍官證給窗口的年輕護士,轉身指了指厲恩羨這邊,年輕護士探頭看了眼,在單子蓋了個章,遞給齊奕峰,他禮貌地點頭道謝。


    齊奕峰跑迴來,將掛號單遞給厲恩羨,直接抱起人,往診室走。


    厲恩羨看到掛號單上戳了個大大的藍色印章,寫著‘軍屬優先’,她眼睛瞪得大大,腦子思緒亂飛。


    齊奕峰低頭睨她,將她表情盡收眼底,低笑問,“三號診室是嗎?”


    “……”


    “厲小朋友,三號診室。是嗎?”


    “啊?”厲恩羨看‘軍屬優先’的章看愣神,“對。三號診室。”


    走到三號診室門口,厲恩羨側頭,她還沒來得及確認這是不是三號診室,齊奕峰抱著人直接進去,厲恩羨將掛號單遞給醫生。


    看診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醫生,“哪裏不舒服?”


    “摔跤,扭到腳了。”


    女醫生掃了眼齊奕峰,目光落在懸半空,腫起的腳踝。


    “放她去病床檢查。”


    厲恩羨直接勾住齊奕峰脖子,人埋進齊奕峰頸窩,整個小朋友哭鬧的樣子,“我不去病床,我不去病床,我不要躺病床。”


    齊奕峰剛想走去病床,刹住腳步,低聲問,“怎麽了?”


    袁潔菲知道原因,連忙向前安撫厲恩羨,“好。不躺病床不躺病床,坐著就行坐著就行,齊隊,放椅子上吧。”


    “那坐在病床上總可以了吧。”女醫生無奈道。


    厲恩羨埋在齊奕峰頸窩,拚命搖頭,“我不要。”


    袁潔菲便繼續堅持,“坐椅子坐椅子,潔癖潔癖。”


    女醫生有點無奈,“這樣我不好檢查。”


    “她抬起腳,你蹲下來,不一樣嗎。”袁潔菲微笑道。


    齊奕峰坐到椅子上,將厲恩羨放他腿上,“就這樣看。”


    齊奕峰脫了作訓服外套,黑t,迷彩服,軍靴,肩寬腰窄,手臂上結實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掛號單又戳了個‘軍屬優先’,他語氣平淡卻讓人無法違抗。


    女醫生不敢再說什麽,她蹲下身檢查的同時,齊奕峰抬起厲恩羨的腳,女醫生握住她腳踝,扭了扭,厲恩羨‘嘶’了聲,倒吸一口冷氣。


    齊奕峰蹙眉,眼神驟冷,女醫生被他股冷氣壓震得有些怵,“拍個x光吧。”


    *


    x光報告出來,沒傷到骨頭。


    女醫生幫厲恩羨敷上藥,裹上厚厚白紗布。


    “這一個星期盡量不要走路,敷藥敷半個月。”


    厲恩羨問,“明天骨科上班,我的情況可以針灸推拿會嗎?”


    女醫生看了她一眼,“可以。但會很疼。”她滿臉你能行嗎?的表情。


    厲恩羨見女醫生滿臉懷疑她行不行的表情,她禮貌微笑道,“謝謝醫生。”


    話音剛落,就被人抱起。


    突然的騰空,厲恩羨下意識摟住他脖子。


    *


    走到停車場。


    “我載你們迴去,明天再來幫你把車開迴去。”齊奕峰將人往他車抱。


    厲恩羨搖頭拒絕,“不,我跟菲開車迴去。明天我來針灸推拿。”


    齊奕峰蹙眉,“剛沒聽到醫生說嗎?很疼,你受不了。”


    “誰說我受不了?剛剛醫生碰我,我疼,‘嘶’一聲不行嗎?我喊疼跟我受不受得了沒有直接關聯。”厲恩羨支起身往下墜,意思很明顯,齊奕峰不抱她迴她車,她下地自己跳迴去。


    “你坐我車。”齊奕峰堅持。


    “齊隊,看看這天,你讓菲自己一個女孩子開車?”厲恩羨指指天空,烏漆嘛黑。


    齊奕峰拉開車門,將人往副駕駛塞,“兩個都坐我車,我等會來幫你把車開迴去。”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霸道!


    “哎,跑來跑去幹嘛!”厲恩羨雙手撐在車門框,死活不肯進去。


    兩人僵持了會。


    袁潔菲露個臉,“兩位,已經深夜11點半了。”


    厲恩羨鼓了鼓腮,“要不抱我過去,要不放我下地。”


    齊奕峰舌尖頂頂腮,將人抱過去她車副駕駛。


    她好不容易理他,肯給他抱。


    他在追她,得順著她意。


    不然再像今晚,莫名奇妙因為他受傷,她一個生氣,一個他的電話都不肯接。


    要不是他還有點懂她,猜到她會選擇離部隊近點的軍中區分院。


    現在還不知道去哪找她。


    齊奕峰吩咐道,“開慢點,我在你們後麵跟著。”


    *


    車迴到部隊停車場。


    車剛停穩,厲恩羨探身到後排拿東西,她的車門被打開,“我幫你拿。”


    袁潔菲連忙說,“我拿。齊隊你抱恩羨。”


    厲恩羨有點困,打了個哈欠。


    齊奕峰低頭睨她,輕笑出聲,“困了?”彎腰將人抱起。


    “嗯。還要洗澡。”


    “你怎麽洗?”


    “找塑料袋裹著,慢慢洗。”


    “齊隊,你在部隊這麽抱我,會不會影響你隊長的形象?”


    齊奕峰笑笑,“你是傷員,大家不會想那麽多,何況整個部隊都知道我在追你,我不抱,還有人敢抱?”


    “……”


    “明天我問軍醫會不會針灸推拿。你真受得了?”


    厲恩羨堅定點了點頭,“我之前幾次摔了都是直接針灸推拿,有點疼,但效果好。”


    “幾次?”齊奕峰舔了舔嘴角。


    “嗯。”


    *


    齊奕峰直接把人抱進宿舍,放到床上,低頭看了眼她腳,“有什麽事情和需要讓袁潔菲去我宿舍找我,我就在你們樓上,對上這一間。”


    “就對上這一間?”厲恩羨震驚。


    他耳力這麽好,平時她們聊天,他會不會都聽見了???


    “嗯。”


    “為什麽你現在好像可以天天玩手機?”


    “沒有天天,軍官比之前多些時間。或者有急事。”


    “哦。”


    確實好像是這樣。


    齊奕峰揉了把她腦袋,“我去給你找保鮮膜或者塑料袋。”


    厲恩羨乖巧點了點頭。


    他轉身出去了。


    *


    袁潔菲剛好見到他,“齊隊。”


    齊奕峰嗯了聲。


    齊奕峰抱著厲恩羨走得比她單獨一人還輕鬆還快。


    厲恩羨見袁潔菲提著她的相機進門,氣喘籲籲的,她笑了笑,“不知道還以為我的相機上噸重。”


    “兩部加起來十萬塊,我攥懷裏攥緊緊的,生怕又摔了,”袁潔菲坐椅子上喘氣,“齊隊抱著你也能走得跟兔子似的,大氣不帶喘。”


    厲恩羨眼珠子瞟了瞟上方,噓了一聲,“齊隊宿舍就對上這屋,之後我們聊天小聲點,齊隊耳力極佳,上次我摔,我懷疑他不是剛好路過,是聽見了。”


    *


    有一次,


    齊奕峰休假去學校找她。


    厲恩羨突然想看熊貓,齊奕峰就帶她去動物園。


    熊貓山被裏外三層圍住,她蹦了幾下也看不見。


    齊奕峰笑了下,“不用蹦,等會吧。飼養員喊熊貓花花進去喝奶奶,還給她加蜂蜜,花花跑進去了。”


    厲恩羨滿臉懷疑,“你怎麽知道這隻熊貓叫花花?”


    齊奕峰笑著說,“我聽見的。”


    厲恩羨被人撞了下,齊奕峰把她護懷裏,在前麵看熊貓的人陸續散開,她埋在齊奕峰懷裏,能聽見齊奕峰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也能感受到她瘋狂亂跳的心跳,也能清楚聽到一個小孩子問,“媽媽,花爺爺喊花花迴去喝奶奶,她要喝多久才出來呀。”


    直到人群走完,他才若無其事放開她。


    厲恩羨還是不相信,她紅著臉去看熊貓的介紹,北城動物園熊貓山有五隻熊貓,其中一隻熊貓真叫花花。


    “你真聽見了?”厲恩羨不可思議再問一遍。


    齊奕峰雙手抄兜,露個你愛信不信,老子就是這麽牛的表情。


    厲恩羨還是不太信。


    兩人走到孔雀那,她雙手捂住他的雙眼。


    “齊哥,現在孔雀開屏還是沒開屏?”


    “沒。”


    “這能聽見?”


    “聽不見。猜的。”齊奕峰笑得有點拽。


    “……”


    獅子山。


    厲恩羨跳上他背,捂住他雙眼,“先等會,我怕你不是聽見,是剛剛記住了。”


    齊奕峰笑出聲,托了托她腰,顛了顛,將人往上提。


    “現在多少隻獅子?”


    “現在在外麵有兩隻,一隻在我們右手邊的假石上,一隻在我們正前方最高那塊假石,現在還有一隻在中間石洞要走出來。”


    “3、2、…出來。”


    與此同時,鬃毛飄飄的獅子頭露出來。


    “你耳力這麽好?”


    齊奕峰扯唇笑笑,“我還能聽到你心跳聲。”


    “……”


    厲恩羨還在他背上,臉紅心跳


    後知後覺兩人這麽親密的姿勢,也是他第一次背她


    厲恩羨心跳更‘砰砰砰砰’瘋狂亂跳


    …


    “怎麽了?跳這麽快?”


    “你別說話。”


    厲恩羨直接捂住他嘴。


    *


    袁潔菲聽完厲恩羨跟他去動物園的迴憶,眼睛瞪得大大,嘴巴也長得大大,“我迴憶下這幾天有沒有說齊隊什麽壞話。”


    “幸好沒,昨晚視頻掛得快。”


    “下次說人壞話小聲點。”


    “不過說顧靜寧得有多大聲說大聲,這次太過分了,還把你相機摔凹。”


    厲恩羨又把戳次心窩,“別說了,想哭。”


    “哭什麽?我明天幫你討迴公道。”


    齊奕峰拿著卷保鮮膜雙手插兜抄兜,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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