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聲音是聽清楚了。


    太子殿下!沐柏走了一下心,不是都說是尿血了,活不了多久了嗎,竟然還能,寫字?


    蘇皎皎已經把筆筒抓在手裏擺弄了起來。


    蘇皎皎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審美可能是受蘇岸的影響,不是很喜歡太細巧精美的東西,最後她選中了一個筆筒連帶筆架的一套,玉雕的,筆筒是規規矩矩方方正正的,隻少許翠竹紋飾,邊角卻打磨得極溫潤流暢,而比筆架上有裝飾的荷葉蓮花,照例取個妙筆生花的諧音。玉是岫玉,不算名貴,也不便宜。


    掌櫃的將東西包好,阿荷付了錢,蘇皎皎對沐柏道:「沐大哥東西買好了嗎?我們去那邊一起買東西吃!」


    沐柏隻是買好了墨閑逛,聞言與蘇皎皎一起出了店,外麵天清麗麗的,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明媚。


    沐柏此番遇到蘇皎皎,整整一個冬天的悵惘,突而煙消雲散了。


    那個冬天,因為太子,因為選秀,錦衣王府處在風口浪尖的是非當中,他位卑人小,沒有蘇皎皎的任何消息,也不敢去打探任何消息。


    聽說她被皇帝打了板子,惹了厭棄。別人輕鄙的有,嘲笑的多,他卻是又高興又憐惜。皎皎挨了皇帝的打,在選秀這個關頭上,入宮的路子算是絕了,以後沒人會拿皇帝覬覦她說事了,可是,皎皎畢竟一個小姑娘,被按下來打板子?


    沐柏覺得胸口悶悶的,無可排遣地不舒服。好幾天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心疼了!


    一想到那個和她一起抓魚,在小店裏喝了一口酒嗆得直咳嗽的女孩子被按著打板子,他的心就死命地疼了!


    她有錦衣王相護,錦衣玉食的正三品縣主,就是打,也是被皇帝打,用的著他一個家貧、五品的小郎中心疼?


    可挨打就是挨打,就是需要人心疼的啊!


    他常去那間小酒館裏喝酒,他希望她也記著,可能也會去,他想藉此能夠再遇到她!


    可是她再也沒有去過了!


    她或許早已忘記了吧?那裏是她的傷心地,她說不定再也不想去,然後連同他,也忘記了。


    可她曾把他當好朋友的,因著在淮揚的情分,還特意拿了銀子去他家裏看望!


    這樣患得患失,內心起起落落,然後驚覺想得全是她!


    可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她待字深閨杳然不見蹤跡,自己隻是空自妄想自作多情了!


    誰知今日,便重逢!


    兩人走進不遠處的「鳳凰樓」百年老店,蘇皎皎要了三樣小食,另加了好幾樣的點心。對於「鳳凰樓」的吃食,於沐柏來說有些貴重了,可他跟在蘇皎皎身邊,想著作陪也沒有這樣幹作陪的,就想著要樣點心充充數,也麵子好看些。


    不想他剛想說話,蘇皎皎就拉住他的衣袖:「沐大哥不用啦!我給大娘和星兒姐姐她們點了,你帶迴去,就說是你自己買的!」


    自己家貧。沐柏一時羞愧,臉有些發熱,內心又不由得歡喜,皎皎處處都想著他!給他麵子,不讓他難堪!


    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分辯推脫,何況自己的錢,也隻夠買一小份的數,就是想搶著付錢,也是付不起。


    沐柏一時訕訕。有心想問蘇皎皎過得好不好,可也找不到可以說悄悄話的地方,她人盡在咫尺,卻感覺有千裏之遙。


    很快,蘇皎皎要的小食與點心打包好了,蘇皎皎將小食交給阿荷,把點心交給沐柏,便出門上了街。


    街邊的細柳如絲,微風拂麵。蘇皎皎與他並肩走著,仰了頭問他:「大娘身子好麽?」「星兒姐姐好吧?」「你差事順利嗎?忙不忙?與陸大哥一起來家裏玩吧!」


    蘇皎皎雖是普通的寒暄,可是抬頭側首看著他,女孩子在春陽綠柳的光影中,明眸皓齒容光皎皎,讓人感覺她的話裏便有一種鮮活溫熱的真誠。


    她也的確,是鮮活溫熱而真誠的。隻是沐柏卻對她最後的邀請無言以對,雖是在衙門裏常見陸大人,可是私下的交往圈,他是進不去的。


    於是他隻是笑笑,敷衍道:「好。」


    他有心想問幾句蘇皎皎,可是他卻開不了口,他想摸著她的頭,就像摸著自家妹妹那樣囑咐幾句,可他卻不敢伸出自己的手。


    前方就是路口。


    他站定了,在春天的光影中笑著,對蘇皎皎道:「你要乖一點,不要太任性了。」


    這話有點突兀,可是蘇皎皎便懂了。


    她抿著嘴嫣然笑了,還淘氣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很是溫順親昵地應著:「我知道啦!」


    沐柏微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的頭。


    蘇皎皎沒有怪罪,還是很開心地笑。


    他鬆了手:「你記好啦!」


    蘇皎皎嫌他囉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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