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在雅安麵前抖如篩糠,雅安摩挲著一支袖劍,“本王確實久未征戰,昨日竟然有貴國的將領不認識本王,真是…”


    使臣額角滲出冷汗,果然那支小隊是被擒獲了,霍雅安所說的將領,便是三公主家的長公子…


    “攝政王說笑了,哪會有戊戌國的將領不識得您呢…”使臣趕緊辯解。


    “哦?那昨日的就不是貴國的將領了?那便殺了吧。”霍雅安對站在旁邊的李將軍說。


    “唉?別別…”使臣趕緊出聲阻止。


    “為什麽?既不是戊戌國的將領,殺便殺了。”霍雅安挑起唇角露出一個笑來。


    “雖說不是我國將領,但…未必不是我國的子民…那個,小臣也聽說有我國的匪類騷擾了貴國邊境小鎮…不如交給小臣處理吧,不必勞煩攝政王啦…”使臣趕緊示弱。


    “嗬…”雅安笑了出來,“那倒也是,使臣的意思是,左右都是戊戌國的人,還是交還給貴國處置才好,是吧?”


    使臣一邊擦汗一邊說,“是,我國君主已經知道了這邊監管不力,對貴國邊境造成了利益損失,願意賠償,還望攝政王高抬貴手,為了兩國百姓安危,還是不要輕易發兵為好。”


    雅安好似真的認真思索一番,“使臣說的…也有道理…”


    明明雙方都心知肚明,卻都不點破這層窗紙。


    使臣仔細打量雅安的表情,雅安終於也是點頭,“好吧,既然戊戌國願意承認此番是有錯在先,有願意賠償,那本王就啟奏陛下,看看陛下的聖意如何…還請使臣先迴去等候消息,如何?”


    使臣哪敢有所不應,趕緊低頭領命離去,生怕慢一步,雅安後悔,再把自己給殺了,這幾年不見,怎麽雅安越發狠厲了?!


    那日在太後壽宴,使臣也發現雅安說話跟以往謙和態度不帶一樣了,隻是那時他隻注意到雅安的身體狀況不佳,倒沒太多關注他的處事態度,現在看來…雅安做了攝政王 ,好像比以往更嚇人了…


    雅安待使臣走後,對李將軍說,“本王現在給陛下寫上奏請,勞煩派人快馬送去。”


    李將軍領了命,等雅安寫完,便拿著書信去找傳信的士兵,叮囑加急送到,再拿了陛下的手諭即刻迴來。


    雅安待人都離開了主帳,就喚了一聲宋玉,讓他準備好,準備啟用那個與自己相同樣貌的偃甲了。


    雅安連夜又寫了一封書信,讓宋玉收好,等大隊人馬迴京都時,把書信放在偃甲所穿的鎧甲裏,由賀申護送偃甲坐在馬車裏,迴京複命,並讓宋玉著人叮囑賀申,務必把馬車護送迴皇宮,而不是王府。


    宋玉領命離去,雅安又收拾些東西,望向手中的袖劍。


    “大人這是準備做什麽?”小夢不太理解。


    雅安迴應,“戊戌國這種小人之國是不可全信的,霍輕舟會同意與戊戌國表麵上的修好,因為總不能是我們先挑起爭端的,所以明天也許會有霍輕舟的迴信,我會與那使臣簽訂文書。”


    “然後按照文書約定,我應該率軍迴京都,但我不能就此迴去,若是戊戌國出爾反爾,我們會應接不暇,所以,我會讓偃甲人和大部隊迴京都,我留在這邊。”


    小夢聽著,很是佩服,“大人想的真周到,那…小皇帝那邊…”


    “所以,我給寫了封信,讓宋玉放在偃甲人裏,要想騙過戊戌國的人,就要騙過所有人…若不是怕霍輕舟瘋魔,我也不打算跟他說的。”雅安有些無奈。


    小夢猛點頭,“那是一定的,若大人弄個假人迴去,又不和小皇帝說清楚,他肯定是心魔暴起的!”


    “唉…你說我容易嗎?為國為民的,還得想著他…”雅安歎氣。


    小夢歪頭,“大人有沒有想過,這是大佬的精神世界,有些事情以他自己的能力,也是能解決的,大人不必這般親力親為。”


    雅安想想,“是有這種可能,就算我不參與,霍輕舟也不會亡國,可…這個身體的身份就是攝政王不是麽…總得做些什麽吧?”


    小夢感歎,他家大人就是個好人…不過…為什麽會被說成是兇獸呢?


    果然事情如霍雅安所料,霍輕舟的書信傳了迴來,霍雅安再次招來使臣,簽署了新的邊關文書,以後兩國邊境互不幹擾,和平通商,戊戌國還會賠償搶奪商戶的損失。


    霍雅安也安排迴程事宜,摸著傷腿,表示來得急,這幾日又沒休息好,腿還是有些痛,讓人準備馬車,迴程時坐馬車迴去。


    啟程那天,將士們都看到了賀申架著一身鎧甲的雅安進了馬車,然後陪他前來的明衛賀申翻身上馬,走在馬車旁,一行人便是迴去了。


    戊戌國的那支十人小隊,也被放了迴去,與馬車裏的雅安擦身而過,算是見證了雅安的離開。


    而實際上,雅安和宋玉喬裝成了普通人進入邊關小鎮,經營起了一間飯莊。


    當然也有幾名士兵裝扮成了打雜的小二和賬房,宋玉變成了飯莊的老板,雅安則是個跛腳的廚子。


    霍雅安這邊進行的一切正常,霍輕舟那邊卻是一片陰霾。


    一開始霍輕舟聽說雅安先迴皇宮,他還挺高興,半月未見霍雅安,霍輕舟確實有些想他。


    可賀申表情有些怪異的架著雅安放到皇宮內的小院時,霍輕舟的臉色就變了,端坐在那裏的分明不是活人!


    “什麽意思?!”霍輕舟覺得理智即將崩塌,霍雅安這是要逃離他的掌控了麽?


    “陛下不要動怒,王爺說,給你帶了書信的。”賀申連忙跪下,轉達了霍雅安的話。


    霍輕舟看著賀申,看來信不在他身上,又看向那具不能言語的假人,伸手去摸,居然…似活人的觸感…


    臉頰和手居然是皮膚觸感…隻是沒有溫度,做的…還挺像…仔細看那眉眼…居然與真人無異…


    霍雅安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做的這個?做工如此細致,應該做了許久吧…


    “你們都下去吧…”霍輕舟揮揮手,眾人都退了下去,李公公和賀申對了個眼神,皇帝不會…對假人…也能做些什麽吧?


    霍輕舟伸手蹭蹭那臉頰,是用什麽做的呢?再向下摸,鎧甲之下,竟然還穿著層層衣飾…伸手將那身鎧甲褪了,果然掉落出一封信來。


    嗬…他怎知自己會褪假人的鎧甲?


    莫名帶起一抹笑,算到即便是假人自己也會輕浮麽?


    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他也一起瘋了?


    撿起那封信,打開來看,果然是雅安的筆體,信中自然是正常的敘述他的猜測,以及他的計劃,在邊關觀察些時日,若是一月無事發生,他便會迴來,若是戊戌國有異動,他自然能立刻處置。


    霍輕舟將信反複看了幾遍,居然真的隻有正事麽?


    將信放到桌上,霍輕舟繼續解那件裏衣,衣帶鬆散,又落下一張紙條,霍輕舟挑眉撿起來看,見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陛下這就有些過分了。”


    嗬…霍輕舟覺得…有種拆禮物的感覺,果然當他把偃甲人剝幹淨的時候,已經有了好幾張紙條了…就連頭發散開,裏麵也有一張紙條…


    很好…霍輕舟挑起唇角,拿起一旁褪下的衣衫,給偃甲人仔細穿上了,就如同給真的雅安穿衣一般,給他按倒在床榻上,蓋好被子,“既然送給我個玩具玩,朕便收下來,慢慢玩兒…”


    將桌上的信和那些紙條收入懷中,霍輕舟打開了房門,噙著笑,“攝政王身體欠安,便讓他在宮中修養些日子吧,平日裏不需有人來探望,除了朕和李公公,不得讓人隨意踏入小院,賀申就在院中伺候吧。”


    眾人得令,紛紛應聲。


    李公公以為霍雅安會因此遷怒於誰,沒想到小皇帝現在好像…心情還不錯?


    雖然不知道攝政王是不是留了什麽讓小皇帝突然又不再動怒的秘訣…但作為一個常年伺候皇帝的人,隻要皇帝心緒平穩,他就有好日子過的,不然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遷怒到他這兒來…


    可在旁人看來,攝政王此番不說立功,但也無過,現在被扣在宮中…是什麽意思?


    太後傳了李公公,問情況,李公公哪敢透露實情,隻是隱晦說了那日攝政王在太後這兒說了要給皇帝辦選妃,然後再去皇帝那兒時,就因此惹了皇帝,從那兒受了傷。


    太後自然能聽明白,應該是攝政王替她說了繁衍子嗣以及打聽皇帝因何不行的事…然後惹惱了皇帝,因此動手了?


    太後聽了也是覺得愧對攝政王,原本應該是她這個母親該問詢操心的事,讓攝政王去管…是不是…傷了皇帝自了?


    而且就算皇帝後來還是對後宮興致缺缺,可皇後畢竟有孕了,也說明皇帝不是不行…可能真是…後宮那些妃子不合他心意,或者隻是年紀尚小對這事還未感興趣。


    想來也是,皇帝還年輕,過了年,這才21,她這是著的什麽急,還連累了攝政王…唉…哪天還是派人跟皇帝說說,別再難為攝政王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皇宮裏的事,雅安是不知道的,不過小夢也提示了,小皇帝的情緒是有起伏,但問題不大,還在可控範圍內,雅安這才稍稍放了心。


    這邊小鎮上,的確也有些戊戌國的人出沒,賠償了搶奪糧食的幾個商鋪。


    但也不隻是賠償後就立刻離開,又逗留了幾日,似是在觀察什麽,尤其是有個帶頭的,在他們對麵的客棧住下,經常來這邊用飯,打探這邊的情形。


    “這鴨子做的不錯,廚子是不是換了?我記得以前不是這個味道。”為首的中年男人吃了幾口說道。


    “客官,您真有心,咱們這兒換了老板和廚子,口味當然有變化了。”小二立刻躬身附和。


    “哦?老板換了,是誰啊?”男人揚聲觀望。


    “老板中午會過來盤賬,一會兒就來啦。”小二樂嗬嗬的說。


    宋玉在二樓聽了,就從另一側窗戶跳了下去,繞了一圈,又從正門進入。


    小二趕緊上前,“宋老板,這位爺找您。”


    那位中年人站起身來,“宋老板,我是戊戌國人,名叫郭磊,請問您這兒的廚子也是戊戌國人麽?”


    宋玉搖頭,“不是,是我哥哥,這是我們兄弟倆開的店。”


    郭磊點頭,“可否見見?這鴨子的口味確實不錯 。”


    “好,稍等。”宋玉進入後廚,去找雅安,看見雅安正熬煮著一鍋粥,“您怎麽還親自動手呢?”


    “我不就是個廚子麽?”雅安低笑,他的麵容已經稍作修飾,黑了許多,眉眼也不同了,穿著普通的粗布衣,倒是一點兒也看不出往日的威儀,現在拿著大勺,還真像個普通的廚子,“怎麽了?”


    “有個叫郭磊的,說鴨子的口味像戊戌國的,要請您過去。”宋玉說。


    “好,”雅安係著圍裙,讓一旁看火的幫廚注意火候,拿著大勺就往外走,“別再對我說您。”


    宋玉點頭,跟在他後麵,就見雅安原本隻是稍稍有些跛的走路姿勢,一進了食客的大廳,就裝的更跛了些,險些笑出來。


    “哪位客官找我?”雅安跛著腳走了過去,宋玉伸手指向郭磊,雅安就停在那桌,“您有什麽事兒?”


    郭磊上下打量雅安,一個跛子?


    “你這鴨子做的很像戊戌國的口味啊…”郭磊說。


    “哦…是嘛……”雅安撓撓頭,揮舞著大勺,“我就是跟我娘學的,這不我們哥兒倆都受傷從部隊退下來了,做點兒小本兒生意麽,您要愛吃,就常來吃。”


    郭磊也注意到宋玉有一隻袖子束在腰上,看起來是缺了條臂膀,看起來…倒是尋常的兄弟,“我們住在對麵客棧,你們每日三餐做好送到對麵客棧就好。”


    “好嘞,”雅安笑著,“幾人的量?幾菜幾湯?有沒有什麽忌口?”


    郭磊想想,“8人的量,葷素都有即可,若是臨時有什麽變化,會有人來通知,”從懷裏掏出些銀兩,“這是未來三天的定金。”


    雅安笑著應了,“好嘞,客官跟我弟說哈,我得迴去看看粥去。”


    郭磊又和宋玉說了房間號,讓宋玉叫小二送到門口就好,宋玉答應了一聲,讓小二也記住了,就跟賬房對賬去了。


    雅安一邊跛著往迴走,一邊暗笑,魚兒,這就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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