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舟緩步走向門廊,“皇叔好些了?”瞧著霍雅安原本還在與旁邊穿著工匠服飾的男人說著什麽,瞧他發問,才轉過頭來,聊的這樣專注麽?連他進來都沒發覺。


    霍雅安低眉略低了了頭,“見過陛下,臣不便行禮,還望見諒。”


    霍輕舟走近才發現,他披風之下的右臂上綁著個木板,托著小臂及手,又將綁帶纏繞到脖頸上半掛著,從腰部就蓋著薄被,此刻雖然看似與人談笑風生,實則隻有頭和左臂是能動的。


    “皇叔有傷在身,免禮吧。”霍輕舟皺了眉,看向雅安和工匠一起研究的圖紙,“皇叔這是在做什麽?”


    “今日天氣好些,張太醫也說多曬曬太陽也是利於恢複的,這才出來曬一曬,”左手指向圖紙,“想來會有段時間行動不便,就著人造個二輪木椅。”


    “二輪木椅?”霍輕舟看那圖紙。


    雅安從工匠手中接過圖紙,遞給霍輕舟,“臣曾在外見過這種有輪子,能移動的木椅,可以靠人力推動行走,雖說也得需要有人推動,但對於不便行動的人來說,已經是方便省事許多了。”


    霍輕舟接過圖紙,上麵有木椅完成的樣貌,也有細節勾勒,“這是哪位工匠的巧思?”


    站在旁邊的劉素說,“是王爺手繪,我等也是邊做邊請教。”


    霍輕舟錯愕了一瞬,“皇叔所繪?”


    雅安微笑,“是,不過其中細節還在推敲。”


    “朕竟不知皇叔還有此巧思…”看向雅安,“皇叔不是右手傷了?”


    雅安舉起左手,“臣自幼習武,兩手都是能執筆握劍的,隻是左手確實不如右手靈活罷了。”


    霍輕舟將圖紙遞還給劉素,“皇叔親力親為,別太勞神。”


    雅安笑笑 ,“整日躺著,左右也是無事,正好曬曬太陽,看看進度。”


    “朕今日也是有些空閑,就一起看看這二輪木椅是如何模樣吧。”霍輕舟一副不走了的模樣。


    跟來的太監們趕緊去搬椅子,伺候茶水,霍輕舟就坐在雅安旁邊,“你們繼續,不必理會朕。”


    霍雅安也不和他客氣,繼續對劉素說,“榫釘要旋扣狀的,才能穩固,同樣大小的榫釘要26個。”


    劉素就拿著圖紙去和其中一個正在用小鋸做活兒的工匠身邊說了起來,不一會兒,那工匠拿著一個手指粗的榫釘過來,“王爺,可是這樣的旋扣?”


    雅安搖頭,“不是,你這是同等距離的圓環,”又伸出左手,“你拿一個沒做旋扣的,我給你做個樣子。”


    工匠就又去拿了一個,劉素把工具拿來,雅安因為隻有左手可用,就讓劉素拿著那個榫釘,他拿著小刻刀一點點刻著旋線,“拿近些,我不得使力。”


    劉素有些不知所措,他畢竟是平民,與王爺這等尊貴人物自然不能靠的太近,正躊躇著,霍輕舟站起身來 ,“朕來吧。”


    劉素躬身將那榫釘雙手奉上,霍輕舟拿起那個榫釘,站在雅安身後,雙手似是圈住的模樣,將榫釘放在雅安麵前,“沒碰到傷處吧?”


    雅安其實覺得這姿勢有點兒曖昧,要是放在從前他是不覺得的,可自從經曆了上個世界,對情愛之事有了經驗,就覺得這姿勢…有點兒過分親昵了…


    不過這個世界裏,他們是叔侄關係…應該是他想多了…


    而且這樣一來,確實他能看的更真切一些,也好下刻刀,雅安也就把左臂搭在輕舟的左臂上,借著力道,將旋線刻上,“旋轉一下,”雅安刻的很認真,“再轉一下,好了。”


    雅安停下刻刀,頭一抬起,卻沒料到霍輕舟還沒起身,依舊保持著略弓了身圈住他的姿勢,這就一抬眼,就看到霍輕舟湊在右邊的臉,近在咫尺,四目相對,雅安頓時覺得尷尬無比,趕緊偏轉了頭,“失禮了。”


    霍輕舟也是第一次和他靠的這樣近,雖說幼年時,時常被他拎著手,可稍大一些就沒那麽親近了。


    自從他繼位後,霍輕舟也是越看霍雅安越別扭,從沒再這樣仔細的看過他…現在他明明是臥榻幾日,墨色長發也沒全束起,隻是挽起了一半便於他頭能倚靠,且這幾天肯定是不能沾沐浴的,可身上卻有淡淡的鬆香味道,有些熟悉,又不知何時何地聞到過…


    “無事,”霍輕舟瞧著手中的那枚榫釘,刻印的旋扣不是很深,應該是他左手確實沒什麽力道,且是就著他人的手刻的,終歸使不上力,“給。”將榫釘遞給工匠,又坐迴椅子上品茶。


    工匠接過榫釘,仔細觀察,“啊,原是如此啊,那鑽的空洞也是要與這個相對應的旋扣吧?”


    雅安點頭,“是,隻是一個是凸起的,一個要內陷的,才能旋轉入扣,鎖緊不鬆動。”


    “小人明白了,王爺當真厲害。”工匠躬身讚歎,然後就迴到自己幹活的地方,繼續做起來,旁邊的工匠也湊上去瞧,都不由讚歎,這構思巧妙。


    “皇叔怎的懂這麽多?”霍輕舟將茶盞放下,看著霍雅安。


    “這本也不是我想出來的,隻是見過,便試著做出來了。”雅安微微一笑,“臣不過是照貓畫虎罷了。”


    霍輕舟就這樣看了一會兒,期間不斷有工匠拿著器物來問雅安,雅安一一指點 ,竟是一點兒都不加思索的全都解決了。


    “王爺,該喝藥了。”小廝端過藥碗。


    霍輕舟這是第一次見霍雅安深鎖著眉,一臉抗拒的偏了頭,對著小廝低聲說,“我這皮肉傷已好的差不多了,不必再喝了吧?”


    小廝卻不退縮,“王爺,這是張太醫新開的藥方子,是調理骨質的。”


    雅安嘀咕著,“不是也喝著豬骨湯麽…”


    “王爺…”小廝也無奈,自從他家王爺皮肉傷見好之後,總是三番五次的逃避喝藥。


    “嗬嗬,沒想到皇叔也不愛喝藥?”霍輕舟像是看到了極好笑的事,笑個不停,“朕小時候不愛喝這苦藥,皇叔還拿糖糕哄騙我來著…”說著說著,似是想起了曾被忘卻的久遠記憶,是啊,小時候他的小皇叔也是半大的孩子來著…


    “唉…”雅安無奈,端過藥碗,這藥就是苦麽?想他從來都沒喝過這麽苦的東西,就算是上一世界, 也是術法療傷,這個人界的藥真的太難喝了…


    但是他這裏的身份畢竟是個沉穩的皇叔,總不能當著小皇帝的麵,耍脾氣吧…


    霍輕舟就看著麵前總是沉穩麵容的皇叔,皺著眉,極其不願的喝光了藥汁,把藥碗放迴小廝端著的托盤時,還用左手趕緊捂住了嘴,一副作嘔的樣子。


    “還不趕緊拿些甜糕來?”霍輕舟對著下麵的人皺眉,侍女們麵麵相覷,顯然這裏並沒有,“怎麽?這麽大的院子連塊糕點都沒有?怎麽伺候的?”


    眾人見小皇帝發怒,雅安貼身的小廝忙解釋,“太醫叮囑過,王爺飲食要清淡…就…”


    霍輕舟瞥見霍雅安從喝完藥就不太好看的臉色,似是那藥苦極了,極力忍耐不在他麵前嘔出來似的,就給身邊的太監使個眼色,那太監立刻就跑了出去,不多時,就捧著一碟梅子,“陛下,您看這個…”


    還沒說完,霍輕舟就拿了一顆,放到雅安麵前,霍雅安也是被那藥惡心到了極致 ,就著霍輕舟的手,就把梅子咬進了嘴裏,可算是舒服了許多…閉目舒出一口氣,可算是沒吐出來…君前失儀,可不太好,他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霍輕舟看著自己的手,剛剛有溫熱的軟糯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而現在,閉目靠在那兒的霍雅安就像一隻饜足的貓,溫順恬靜…這是他從沒見過的霍雅安…


    印象中,從來都是沉穩的,威儀的,甚至比他比他父皇還嚴厲的人,也有這樣的一麵…


    是因為自己長大了的緣故麽?原本一直仰頭觀望的人,現在已經與他等肩了,原本印象中縱馬狂奔的威儀身姿,現在卻躺在榻上行動不便了…


    一時間,霍輕舟的神色有些複雜,維持著站立的姿態,吩咐手下,“吩咐下去,以後每日給皇叔送些甜食來,”又麵向雅安笑著說,“皇叔,要還是要吃的,良藥苦口利於病嘛…嗬嗬,朕記得小時,皇叔就這麽說的來著。”


    說罷,就見雅安睜開了眼,略帶苦澀的笑了一下,這一笑卻讓霍輕舟更加五味雜陳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朕還有事,就先走了,皇叔好好調養。”


    雅安說了一句,“恭送陛下。”就看著霍輕舟又帶著一眾人走出了院子。


    院中的工匠們見皇帝走了,才鬆了口氣,雅安也放鬆下來,小廝和侍女們把皇帝剛剛坐的椅子和茶盞都收拾了,雅安重新又把精神放到了剛剛和劉素商討的偃甲計劃。


    其實劉素對偃甲也有研究,隻是能和他一起探討的人並不多,現在能和雅安攀談上,當然是再好不過,可當著皇帝的麵,有些話卻是不能說的。


    劉素不知道為什麽,不過確實剛剛他和雅安都知道皇帝進來了,把原本的偃甲話題又轉迴了二輪木椅上。


    雖然他們是拿著那張圖紙,可也是說著說著,就聊到了偃甲,劉素聽說過,好的偃甲師不止能造兵器,能造器具,還能造出真人大小的木偶,且四肢能動,栩栩如生,隻是其中機關和操作方法自然是沒有廣泛流傳。


    雅安其實曾見過造出木偶的偃甲師,隻是那人也不是普通人類罷了,算是半妖,所以雅安跟著他學過一段,隻是那人最後也是被仇敵追殺,最後音訊全無…


    不過那人早出過與他等身的偃甲,不仔細觀察倒是很難發現的,那人原本想用那具偃甲人偶冒充自己,進行死遁,迷惑仇敵的,隻可惜還未完工,便被發現了…


    如今雅安也想借此也造一個,如果有個萬一,他也能有個全身而退的替身,不然全憑小夢,一點兒術法也沒有,雅安是真沒有安全感。


    劉素又拿出宣紙來,“王爺,您說的那些我好像明白了一些,這就繪製給你看。”


    雅安擺擺手,“你迴去畫吧,明日交與我看,這事不能張揚,你我兩人知道即可,”又想了想,“日後做的時候,我也收拾一間工匠房出來,不要過早讓人瞧見。”


    劉素點點頭,他也明白攝政王造這個的目的,大抵是為了自保的,帝王之家自然多的是密辛。


    不過對於他來說,倒是無所謂,他的目的是造偃甲的技術,既然攝政王懂得多,雖說也沒做出過,但兩人一同探討總能摸索著做出來的,那對於自己來說也是莫大的榮耀。


    “我還設想了一些武器偃甲,待我繪製出來,一起研究吧,”雅安也想做些防身的,雖說有明衛暗衛的,但靠人不如靠自己。


    自己這身體是有武藝在身,但現在的情形,難保沒人會借此機會暗算他,還是早做防備的好。


    用過午膳,雅安就小睡了一會兒,再醒來,那院中的二輪木椅已經有了雛形,工匠們見他醒來,又詢問了輪子的推動裝置,雅安給他們細細講了,太陽就開始下沉,風有些涼了。


    雅安就迴了室內,可能是勞了神,迴屋不久,雅安剛繪了一張圖紙,就又困了,勉強用了些晚膳,又喝了藥,就睡了過去。


    霍輕舟接連兩三天都挺忙碌,以往有霍雅安幫忙理事,他沒怎麽批閱過奏章, 現在他終於有機會親力親為,才覺出累來,幾次大臣們在殿上爭論不休時,他都很想念霍雅安在的時候。


    有幾次他走到院門口,想進去問問朝中的事,可小廝都說霍雅安在睡覺。有一次他不信,走進去,就見雅安在院中那躺椅上, 蓋著被子,披著那披風,閉眼小憩著。


    左右一瞧,那些工匠被安排在一間房中工作,陽光下的霍雅安居然有些脆弱的感覺,就像隨時會碎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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