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的民俗傳說中,鬼娶親一般在七月十五之後的第一個星期。現在都快十一月了,怎麽還有鬼娶親?”


    我一聽十分不解,忙問杜先生。


    “鬼王啊。”


    杜先生說:“鬼王在春深,盛夏,深秋之季各娶一次親。秋天過後是冬天,秋收冬藏,冬天不娶,這迴是最隆重的一次。你沒看到那些送親的隊伍長長的?”


    “那些是人是鬼啊?”


    我忙問:“還有這地方,到底什麽地方?傳說中的桃花源,還是死人國?我覺得我們應該跟上去看看。”


    說完就要跟上去,被杜先生一把拉住:“江追雲叫我來帶你迴去的,加上現在又搞不清狀況,你這樣跟上去很危險,我不讓你去。”


    “可那是我姐姐啊。”


    我一聽,掙開他:“杜先生,你和江追雲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先迴去吧,這裏我能搞定的。”


    說完,就跑了出去。


    也不知杜先生怎麽跟上來的:“你這丫頭說跑就跑了,真叫人猝不及防啊。還好江追雲對你很了解,知道你不肯迴去,給了我這張疾行符,不然還真追不上你。”


    “怎麽?江追雲對這裏發生的事都知道了?”


    我也貼上了疾行符,因為那送親隊伍到了村口的時候,和迎親隊伍做了交接。


    我們趕到的時候有兩頂轎子,一頂張伶月坐的珍珠紅紗帳,一頂封閉式的紅轎,裏麵似乎還坐了人。


    我正納悶怎麽這鬼王一次娶兩個?


    卻見接了親的那些人紙白的臉上塗著兩團紅,抬著兩頂轎子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揮著水袖載歌載舞,但就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呢。


    他們抬起轎子,施施然消失在田坎盡頭。走的肯定不是人道,不貼疾行符還真追不上。


    “哎,杜先生。”


    我一邊走一遍問:“你還沒迴答我呢?江追雲對我在山上的事都知道了?”


    杜先生眼睛不離開前麵的轎子:“江追雲修為很高,算出你在山上發生的事不是什麽難事。知道你在山上的時候還應付的來,一旦到了這裏勢必要出事,你又沒帶法器。才拜托我來了,這不,你的法器。”


    說完,拉過我的手往我手裏塞了五個銅錢。


    “五帝錢。”


    我一見,十分高興,把五帝錢攥在手裏,心想有了五帝錢我可踏實多了。


    “是啊。”


    杜先生又說:“江追雲還給了我一些閻王紙畫的符咒,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你見了自然會用的。”


    “哪兒呢?”


    我見杜先生甩手腳,連個包都沒有,大衣口袋也癟癟的,忙問:“你不會也和元陵一樣,來的路上把東西全掉完了吧。”


    杜先生摸了摸鼻子:“我的小鬼帶著呢。”


    我這才想起,杜先生的五陰木派,專門為養鬼而生的。叫幾個小鬼隨身而行,幫他拿東西完全不是問題。


    仔細看了看杜先生周圍,果然有幾個透明到近乎不存在的身影,拖著一個芭蕉葉包著的東西。


    芭蕉葉性質屬於陰,包住閻王紙和法器,才傷害不到小鬼,能讓它們帶著走。


    “對了。”


    我又問:“這裏跟落洞相聯,你怎麽來的,從落洞進來的嗎?”


    杜先生搖搖頭:“從十八層的山下,江追雲看到的一條捷徑,用五鬼運財的法子把我送進來。他說落洞之中有進無出,連鬼魂也都如此,所以不能往鳳凰山走。”


    放在以前,我一定十分理解江追雲,他是因為有天眼在身,不能隨便參與因果攪和,否則會懷了秩序。


    但在聽了元陵講的話之後,我總認為江追雲是不在意我,所以才任我在一個人在這裏,杜先生都能來他卻不來。


    又聽杜先生講到五鬼運財,一下想到和五鬼們糾纏不清的洪厈了。


    他不想當六陰將後,又去哪兒了呢。


    洪厈以前被五鬼排擠,將他從六陰將中分離出去。後來跟了兇神,對兇神十分忠心,兇神被月君封印後洪厈處於孤苦伶仃的裝套,想想還蠻可憐的。


    正想著,卻見眼前遙遙可望的那一片紅色停下了。


    定睛一看,在一個樹林裏。


    湘西八萬大山,山上的樹隨便選一根都有兩人合抱那麽粗。


    現在在這個不知什麽鬼的地方,樹更粗的嚇人,抬頭望不見樹頂,估計有幾十米。密密麻麻的樹,樹冠遮天蔽日,不見一絲光亮。


    對於這個樹的世界來說,隻有黑夜沒有白天。


    但前麵停的一溜紅色還是十分妖豔的,跟大霧天氣環衛工人身上的環衛服似的。


    躲在一棵樹後向前一望,迎親隊伍的源頭停在一顆大槐樹下麵。


    那槐樹起碼比十人合抱還粗,枝繁葉茂,樹身一層疊一層,樹筋纏繞,處在上麵枝椏上的樹須垂髫,陰風一吹晃晃悠悠像女人的頭發。


    定睛一看,果真是女人的頭發,和樹須纏在一起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分不清什麽是什麽。


    在一看,槐樹葉下,一個人頭晃晃悠悠。


    目光發散開來,入眼的有人手,人腳,幹屍,骷髏,剝皮,人筋。新屍,腐屍,灰的,白的,綠的,紅的,嚇得我虎軀一震。


    樹幹上,重重疊疊的用尖木釘胡亂釘著上百具屍首,死相猙獰,有的已經風化了。


    一個穿紅衣長著牛角的人坐在樹下,看樣子應該就是鬼王。


    鬼王左右各站幾個綠皮子小鬼,還有跪在地上給牛角鬼捏腿的,站在後麵捶背的。果然當了鬼還是有階級的。


    除此之外,大槐樹周圍還圍了一大堆,有男有女。


    都穿得破破爛爛,看樣子死了很久的節奏了。


    除了那些之後,有十個女鬼,穿著好看的衣裙,和周圍穿的跟丐幫似的鬼形成鮮明對比,應該是鬼王以前娶的老婆。


    牛角則雙腿張開,雙手放在腿上霸氣十足的坐著。


    腦袋還不停的張望,一見迎接親的轎子到了,對身邊的綠皮子小鬼做了個手勢:把新娘子給我請出來。


    這時候,那頂四方紅轎裏麵,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恰到好處的長指甲上塗了哥特色丹蔻,帶著一串銀製的圓鈴鐺。


    “攝魂鈴?”


    我一看那鈴鐺,一下想起了和外公剛走散的時候,在竹林裏遇到一隻喜鬼,帶的就是這個鈴鐺。


    難怪看著轎子和轎子周圍的東西眼熟呢,原來是喜鬼。


    不過我記得喜鬼和江追雲的關係十分不錯,她那喜轎每次都要帶人走的。在王中興家的時候帶走了歐玉,江追雲上去那麽多次,可從來沒見把他帶走過。


    喜鬼穿一身哥特紅的裙裝,移著蓮步緩緩走下轎子。


    身姿曼妙動人,她一下來,原本在樹周圍站著的鬼都沸騰了,似乎對她十分喜歡。


    “幹妹妹!”


    牛角鬼一見,立刻迎了上去:“我叫你幫我接親,這迴可幫把你嫂子我媳婦接迴來了?”


    喜鬼抿嘴一笑,伸出柔荑向張伶月在轎子一指:“可不就在那裏?還請您親自上去,把新嫂子給請下來吧。”


    “喲!”


    這話一出,以前取的老婆中有人發話了:”什麽人這麽大麵啊,要大王親自去請?以前我們姐妹嫁給大王的時候,都沒這待遇呢。”


    “是啊大王。”


    另一個小老婆也嗲聲嗲氣的:“大王,您可不能這麽偏心。人家不依嘛。”


    “這....”


    鬼王一聽,為難的看了眾老婆一眼,又看了一眼喜鬼,不知怎麽辦好。他要真去親自抱了張伶月下來,迴頭那些個婆娘不把他這掛屍林鬧翻不可。


    “幾位嫂子。”


    喜鬼一聽,說:“不是哥哥偏心,實在是哥哥不去接的話,新嫂子下不來啊。”


    “怎麽迴事?”


    鬼往一聽,走上前去掀開張伶月的珍珠紅啥帳,眼神一下就移不了。


    小鬼們一見,也都發出驚為天人的感歎聲:“太好看了吧。”


    “切!我當什麽!”


    最先說話那個女鬼瞥了張伶月一眼:“原來是死人,連魂魄都沒有。大王要怎麽和她成親啊?”


    “大王~”


    嗲聲嗲氣的老婆不依了,上來拉住鬼王的手臂就搖:“一個沒有魂魄的屍體有什麽好看的,大王,不如不要娶了。您看看妾身好不好?”


    “滾一邊去。”


    鬼王早被張伶月的相貌吸引,加上之前在鳳凰山,幺靈給她的一番打扮,讓她怎麽看怎麽美。


    鬼王一雙眼跟粘在了她身上似的,連伸手把嗲老婆打開的時候,眼睛都沒離開過。


    “大王!”


    其他幾個鬼老婆見形式不妙,也紛紛把大老婆推到前麵,意思讓她去說。


    大老婆是要比其他鬼老婆得臉,上去細聲細氣一番,也沒有說讓鬼王不娶之類的話,隻問道:“大王,這女子再美,不過一具屍首。大王娶了她,要怎麽行周公之禮呀?”


    “這你不用操心。”


    鬼王見是大老婆,也不好發火,大著嗓子說:“先把婚禮辦了,讓喜鬼妹妹喝完了喜酒就出去,把這女子的魂魄搜羅迴來。實在不行,隨便抓個人的魂魄放進去也行,反正本王喜歡的隻是這張臉,有了魂魄能動就行。”


    “.........”


    大老婆聽鬼王這麽一說,也無話可說了。任由鬼王把張伶月從轎子上報下來,和她擦身而過。


    她氣不過,又不好在鬼王近處發作,向前走了幾步,和我的位置正好對上平行線。


    此時起了一陣陰風,她鼻子動了動:“大王,好像有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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