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山,一個穿麻布的中年人,正被一群穿白衣白褲的屍體圍住。中年人和他們纏鬥,無法脫身也無法製服。


    情況和屍變似的。


    《麻衣神相》屍篇記上說屍變分十八種:僵屍,血屍,蔭屍,肉屍,皮屍,玉屍,行屍,詐屍,汗屍,毛屍,走屍,醒屍,甲屍,石屍,鬥屍,菜屍,綿屍和木屍。


    其中僵屍和血屍最兇狠,蔭屍和鬥屍怨氣最大,肉屍和醒屍最善良沒什麽殺傷力。


    但看那中年人身上腳上穿草鞋,身上穿麻布,腰間係麻繩,背上還交叉背著兩條纏屍索,一副趕屍人的打扮。


    而屍體又都白衣白褲,是被趕屍體的裝束。


    應該是趕屍人在趕屍途中,一不小心讓屍體走煞了。


    在趕屍之前,趕屍人會用辰州出產的辰砂封住屍體的七竅,魂魄封在裏麵不與外界接觸,等把屍體趕到目的地,才由趕屍人取下辰砂將死人魂魄放歸故裏。


    這會兒一看那些屍體的耳朵裏麵,有紅色的辰砂流出來。


    辰砂一脫落,屍體必走煞。


    江追雲和杜先生抓住我一落地,雙雙衝了出去,直奔那些屍體。


    我一看,這山下的小路,道雖小,但處在一片桐子樹林中。在趕屍一條道上,處處都栽著桐子樹。


    這桐子樹樹如其名,枝椏彎彎曲曲好似珊瑚,但結出的桐子卻和羅漢果一般大,顏色也和羅漢果差不多。


    桐子形狀渾圓,但臍處有一處尖。


    我一看,趕緊上樹摘了幾個桐子下來,掰掉桐子尖。


    那邊,江追雲和杜先生也已經製服了僵屍,閻王紙和杜家的陰木打在幾隻屍體上,屍體立在原地一動不,眼睛和嘴張的大大的,尖牙拔口而出。


    我趕緊過去,將掰了尖的桐子塞到屍體口中,讓屍體用尖牙咬住。


    屍體咬住了桐子,立刻閉了眼。


    “搞定。”


    我依次給那些屍體咬了桐子,這才向正在擦手的江追雲走過去:“這些屍體為什麽會屍變?”


    “你問他。”


    江追雲指了一下,剛才和屍體纏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此時,正坐在一塊石頭下喘粗氣。


    一聽我問,忙站起來。


    非但沒有感謝,兩條掃帚眉一豎,粗聲粗氣問:“你們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這裏叫趕屍道,活人不能走,快離開。”


    “嗤!”


    我一聽,輕笑一聲:“叔叔,剛才如果沒有我們,您就被這些驚煞的屍體殺了。現在反而讓我們快走?”


    “你個小丫頭又是什麽人?”


    中年男人一聽,打量了我一眼:“知道用桐子泄去屍體的煞氣,又是個小丫頭,莫非是方家的小丫頭來搗亂的?”


    “錯了,我不是什麽方家丫頭。”


    我說:“桐子能泄去屍體的煞氣,是我外公告訴我的。這桐子收在一起,可以榨油。而火葬場火化屍體用的,用的就桐子油。”


    “桐子油能把屍體燒的幹幹淨淨,連同屍體本身帶的煞氣怨氣一類的東西一起燒掉。在趕屍這條道上,種滿了桐子樹原因,也因祝由的先祖,體恤後輩趕屍,沿途種下桐子樹。怕萬一驚煞,能順手摘下桐子應付。”


    “可惜,連這順手的事情,叔叔你都做不到,還在我們收拾完你的爛攤子之後,半分好臉色都沒有,上哪兒說理去?”


    我背著手,看向中年男人。


    他聽我這麽一說,也覺得理虧,揖了一下禮說:“不好意思小丫頭,剛才我正和走煞的屍體纏鬥,你們三人突然衝出來,加上你又是個小丫頭,我以為是方家派來搗亂的。才誤會了,不好意思啦。”


    “好說,我體恤您的難處。”


    我一聽,說:“叔叔您額頭尖尖,一抹滯色。額尖初主災,少年多災多難。說明您不是大房所生,被大房排擠躲躲藏藏。而走到中年,您的鼻子露骨歪曲。”


    “鼻歪曲主逃,說明你現在正在逃難。”


    “雙眉鬆散,沒什麽真才實學。從剛才您應付屍體的事就可以看出來了。身形又廋小單薄,一定貧寒。又兼財庫小,一定缺錢了,才會冒死做這趕屍的買賣吧?”


    “你怎麽知道?”


    男人先吃了一驚,才反應過來:“是個相家的丫頭?!難怪神色得意,麵對屍體毫無懼色,原來早將這一切看穿了。”


    “不錯。”


    中年男人又說:“我的卻沒什麽真才實學。和你說的一樣,我不是大房所生,繼承不到家中所學。唯一會的一點趕屍方法,還是當年兄弟姐妹們趕屍的時候,我偷偷學的。”


    說完,將手中的小陰鑼敲了兩下,那些屍體一聽,就跟按了開關似的。一個個吐了口中的桐子,自發的站成一隊,將手搭在前一個肩上。


    “小陰鑼?”


    我一看,說:“原來叔叔您是祝由周家的人?”


    “看你年紀不大,怎麽知道這麽多?”


    中年男人一聽,那個鬥笠把臉一遮,說:“看你還怎麽窺探我隱私。”


    我哭笑不得,說:“湘西趕屍,源起祝由科。”


    “大名鼎鼎有四家:趙,王,方,周。”


    “四大家族在趕屍的時候,各有其法寶。趙家是趕屍龍頭,總管祝由所有的事物。趕屍所用的法器是鎮天尺,威名顯赫。王家在第二位,所用的乃一麵招陰旗。方家排位第三,用一根哭喪棒。”


    “而排名最後的周家,用的一麵小陰鑼。”


    我砸了砸嘴,又說:“周家在趕屍一派,原為四大家族之三。卻由於上任家主能力有限,又隻醉心情色。娶了四個老婆,孩子生了一大堆。”


    “在趕屍的事情上卻一點不得力,生生被排在第八位的方家趕超,現在在趕屍的四大家族中,雖然排在第四,卻早已經沒落。”


    “難怪叔叔早年的相除了受到排擠,還有經濟上的危機。以至於到了中年,還一貧如洗。不得不操半吊子的趕屍術,拿命博錢。”


    中年男人一聽我說中往事,神色不由一陣落寞。


    “沒錯。”


    他說:“在下正是祝由周家的庶子,周放。早年家中鼎盛,但趕屍術寧傳嫡女不傳庶子,所以我不過一個偷學的半吊子。”


    “家中富庶,但與我無關。我母親其實是伺候我父親的一個小丫頭,由於大夫人懷孕才被我父親看上有了我。所以我出生之後,自然被大夫人處處排擠。”


    “父親又不喜歡我,實在沒個倚靠。”


    現在周家沒落,兄弟姐妹多半死於權利爭鬥中。隻留下一個嫡出弟弟和我老母親在人世。弟弟現在在沿海的城市讀大學,需要花錢啊。”


    中年男人說:“我這趕鴨子上架,才敢用這半吊子趕屍術趕屍,賺錢養活老母親和弟弟啊。”


    “以德報怨。”


    我一聽,點點頭:“你的嫡母對你不好,讓你從小到大都沒過什麽好生活。撒手人寰留下弟弟,你完全可以不管他。卻還趕屍賺錢,供他上學。人品高尚,沒得說。”


    “不過。”


    我說:“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


    周放一聽,一臉懵逼:“什麽問題?”


    我指了一下那些屍體,說:“現代社會了,一般客死他鄉的人都就地火化,要不用汽車運迴老家。就算有那信傳統文化的,堅信趕屍才能把三魂七魄一並帶迴故裏。但,一次性沒有這麽多吧?”


    “嗨呀。”


    周放說:“我是接到一個單子,一次性要我趕這麽多人的。”


    我更吃驚了:“據我所知,連辰州趙家,現在後生一帶趕走屍一次都隻趕一具,你一次趕這麽多?什麽人讓你趕的?”


    “不知道啊!”


    周放說:“雇主很神秘,但給的傭金特別多。我若不是為了錢,也不會不自量力,一下趕這麽多屍體。還好今天遇上你們,不然我這條命,可就交代在這幾具屍體手上了。丫頭,兩位先生,謝謝謝謝。”


    “應該的,見死不救成什麽道理。”


    我又問:“那叔叔,你的雇主讓你把它們送到什麽地方啊?”


    周放一聽,有些猶豫。


    但還是說:“鳳凰山。”


    “鳳凰山。”


    我和江追雲杜先生對視一眼,又問:“據我所知,鳳凰山上不許男人上去,而且蠱女和趕屍人血海深仇,因為當年那個偷蠱下山的男人來自祝由。現在讓你上去,不是送死嗎?”


    周放說:“我也納悶呢,估計是鳳凰山那些婊子們,現在在用屍體煉什麽新的蠱。不然一次性買這麽多屍體幹什麽?直說將屍體趕到十八層山的後山處,自然有人來收。”


    “叔叔,?”


    我眼前一亮,:“你幫我們個忙唄?”


    “什麽忙?”


    周放揚起手中的小錘,錘了一下小陰鑼。小陰鑼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前麵就是我們祝由的趕屍客棧,天黑了林子裏邪物多,指不定有什麽再驚煞就不好了。要幫什麽忙,去趕屍客棧說吧。”


    我一看江追雲和杜先生,他兩不約而同點點頭。


    我們連忙跟上周放。


    周放走在前麵,一邊敲小陰鑼一邊漫天撒紙錢:“陰人上路,陽人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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