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溪眸光淡淡地掃過宋易安。


    他已經換了套衣裳,發絲微濕,應該是剛沐浴過,神色間仍有些倦怠和醉意。


    許溪沒心思和他講話,撐開雨傘,一步步走下台階。


    見她要走,宋易安連忙追了兩步,擋住許溪的去路。


    “為什麽一直不和我說話?從剛才上車時開始,你就一直不理我。”


    宋易安聲音忽然軟了下來,無可奈何地歎道:“許溪,別不理我行嗎?你現在連句話都不想和我說了嗎?”


    “你想讓我說什麽?”許溪抬眸與他對視,反問。


    她想起在車中看到的那些東西,無聲的怒意在胸腔翻滾,連帶著聲音都多了一絲譏誚。


    “讓我祝你和蘇家千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嘛?”


    宋易安瞬間擰眉:“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會和她結婚的!你為什麽就是不信?”


    他語氣不快,但麵對著許溪,還是強壓著脾氣:“是,我承認我對她好,但那都是做做樣子罷了,真心和假意,你難道看不清楚?我知道她喜歡和你較勁兒,喜歡處處踩著你,我也由著她胡鬧,就因為在這個階段,我不想惹她不高興。”


    宋易安見許溪不耐煩地擰眉,沒辦法隻好收了傘,直接鑽到許溪的傘下。


    他人高馬大,狹窄的傘下空間頓時擁擠起來。


    許溪蹙眉,剛想後退,可她的手卻被宋易安一把握住,與她一起攥緊傘柄。


    宋易安眸光焦灼,緊盯著許溪的眼睛,聲音壓得很低,又帶著一絲卑微:


    “我已經在尋求能替代蘇氏的公司了,你再等等好嗎?等平穩過渡之後,我一定不會再理她,你相信我好不好?”


    許溪被迫仰頭和他對視,語氣淡漠地反問:


    “你的意思是,要拋棄蘇陌陌了?”


    “沒什麽拋棄不拋棄的,我和她就是互相利用罷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宋易安嘲諷一笑:“她恐怕和我想的一樣吧……從高爾夫球場迴來之後,她就勾搭上了趙燁。”


    許溪眼皮一跳,倒是沒想到這點,腦海中隻是浮現出蘇陌陌對趙燁“哥哥長、哥哥短”的畫麵,隻覺得諷刺。


    “你們這個圈子還真夠亂的啊……”


    “許溪……”宋易安拖長聲音,認真凝視她的眸子。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和蘇陌陌虛與委蛇,故作曖昧,確實是忽略了你的感受,讓你傷心難過了。所以我當時才想著把你調走,你看不見、不知道,也就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了。哪知世事難料,我們竟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伸手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戒指,試探地遞到她麵前,言辭卑微又懇切。


    “這是當初被你扔掉的那個戒指,我撿了迴來……指環內的名字是我親手刻上去的,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戒指,就像你在我心裏一樣唯一,所以我不想丟掉它……”


    “我知道以前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但我在盡力彌補。雖然和計劃不一樣,進展起來有些困難,但我還是想盡快結束這段不愉快,不讓我們的感情再被那些利益傷害……所以小溪,你還能收下這枚戒指嗎?你還要我嗎?”


    許溪垂眸望著這枚戒指,鑽石在微弱的燈光下折射出一絲光亮。


    她記得當時收到它時的激動心情,與現在天差地別。


    現在想想,竟有點可笑。


    視線上移,落在宋易安忐忑期盼的麵孔上,她自嘲笑笑,反問:


    “宋易安,你憑什麽認為我能接受你的道歉,忘記你對我的一切羞辱和傷害?你憑什麽認為我還會在站在原地,等你改過自新?又憑什麽覺得我能不計前嫌,繼續對你這個早就髒了的男人笑臉相迎?你未免自信過頭了吧?”


    宋易安蹙眉,下意識辯駁:“什麽叫‘髒了的男人’,我做什麽了,你要這樣汙蔑我?”


    既然說開了,許溪也不必再顧忌什麽臉麵,索性直接挑明:


    “你們大床房也睡了,連車裏都搞過了,還有什麽臉和我提複合?你真以為我還會要你這個髒東西嗎?”


    “你胡說什麽!誰開房了?誰又在車裏……”宋易安突然停住了,眉心輕蹙,反問:


    “你是說之前我和她出差的事嗎?我沒住那個酒店,我一直住在員工宿舍,不信你可以去問。還有車裏,車裏怎麽了?你剛才是看到了什麽嗎?她是裝飾得亂七八糟的,還有那張合照,是她非要貼上去的……”


    “你最近都住在外麵,不坐我的車了,我才由著她的。如果你不喜歡,我這就讓人摘下去,可你不能這樣誣陷我。”


    宋易安聲音有些焦急,甚至還有些委屈,昏暗的光線下,一雙狹長的眸子裏,竟蒙了一層水霧:


    “許溪,這麽多年了,你一點都不了解我嗎?也不相信我嗎?我和她的關係雖然親近了些,但我也知道什麽是底線!”


    許溪睫毛輕輕顫動,她盯著宋易安坦蕩的目光,憤怒的情緒竟在他的這番話中,一點點平息。


    他說得沒錯,他們認識了這麽多年,她應該更了解他的。


    他應該……沒有說謊。


    從小到大,他確實潔身自好,沒有沾染到任何紈絝子弟的不良惡習。


    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好,讓自己出人頭地,一切阻礙他前進的東西,都會被他無情忽視,甚至是一腳踢開。


    但她也知道,宋易安是個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所以她才會先入為主地認為:他為了和蘇氏結盟,可以舍棄一切。


    但現在聽他這樣講,他確實隻將蘇陌陌當成了盟友,而非是要和她真正結婚,更沒有出賣身體嗎?


    許溪思緒翻飛,眸中情緒翻滾,起起伏伏。


    見她神色似有鬆動,宋易安忐忑不安地又說:“住在我心裏的女人,從始至終都是你。隻有你。”


    許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涼風裹挾著冰冷的雨,一並鑽入肺腑之中。


    她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堵在胸腔許久的濁氣也慢慢消散。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


    他們之間的真正問題,他始終不明白啊……


    許溪沒有給他任何迴答,覺得再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她將傘留給了宋易安,直接走進雨中。


    宋易安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話,轉身拉住她的肩膀,聲音焦急,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為什麽就是不信我呢!我連你都沒碰過,又怎麽可能會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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