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難得向她主動道歉求和好。


    “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每次一想到你和我鬧別扭,心裏就像被石頭壓住,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好嗎?你如果不喜歡嵐城,可以去任何分公司,哪怕你想去駐外辦事處也可以。以前你不是說想去國外看看嗎?公司新開了兩條國際航線,你如果有喜歡的國家,我可以讓你……”


    “宋易安。”許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好像還是沒搞清楚問題出在哪兒。”


    她聲音已然恢複了冷漠,湧到眼底的情緒也逐漸沉澱下去。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即將離職,我們再也迴不去了。”


    “為什麽!”宋易安聲音陡然提高:“誰允許你分手了?誰又允許你離職了?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許溪聽著電話那端近似暴躁的控訴,沉默了片刻,才冷靜反問。


    “我隻是你見不得光的女朋友,並不是和你領證結婚的妻子,難道分手還需要雙方去民政局辦手續嗎?還有,勞務合同上關於離職的規定,想必你已經很清楚了,現在跟我鬧著不放人,又有什麽用呢?”


    許溪輕輕歎氣:“宋易安,好聚好散吧,別鬧得這麽難看。”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又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隻是在和一個吵著要吃糖的孩子講道理。


    宋易安從未覺得這麽難堪。


    他完全想不到,從小一直粘他、離不開他的許溪竟會主動提出分手。


    內心的不甘瘋狂肆虐,幾乎要摧毀他僅存的理智。


    宋易安聲音輕顫:“你在哪兒?我要見你!”


    許溪沒有迴答,語氣堅定:“無論見麵還是在電話裏,我的態度始終不會改變。”


    “許溪!!”宋易安突然吼了一聲:“你別逼我!”


    他緊緊地攥著手機,指骨泛白,手指輕輕顫抖,眼神充滿了不甘與瘋狂。


    許溪聽得出來他的憤怒,也知道自己即將要承受宋易安的怒火。


    但這一次,她心意已決,不會退縮。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宋易安做得會比她想象中的更絕。


    宋易安氣得胸口起伏,強壓著怒氣,聲音竟帶著一絲扭曲與詭異。


    “我明天要出差一周,你最好趁著周末搬迴來,否則……”他輕輕咬了咬牙:“下一次,我就讓你爸親自給你打電話了。”


    許溪瞳孔劇烈一顫,手機險些從掌心滑落。


    不等她開口反駁,宋易安竟直接掛斷了電話。


    許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內心的恐懼油然而生。


    她背靠著玄關櫃,慢慢滑坐下來,手臂無力垂下,手機應聲落地。


    “宋易安,你怎麽可以這樣……”


    他明知道那個男人這些年是如何對她的,卻要用他來威脅自己?


    許溪緊緊地咬著嘴唇,用力地咬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不堪迴首的片段,窒息感幾乎要勒斷她的脖子。


    後背上的舊傷隱隱作痛,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魔鬼一樣的父親。


    他喝得酩酊大醉,隨手抄起家裏的任何物品就往她頭上、身上亂砸。


    “賤人!和你媽一樣下賤!”


    “你再敢亂跑,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穿這麽漂亮的裙子是要勾引誰!和你媽一樣不要臉!”


    “你不是想勾引男人嗎!老子今天就讓所有人都瞧瞧你發騷的樣子!”


    那天,她唯一一條裙子直接被那個男人撕碎,連同內衣一並扯了下來。


    她哭著跪在地上求饒,可他還是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拽到了院子裏。


    “賤貨!我倒要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到處勾引男人!”


    她緊緊地護著胸口,卑微地趴在地上,縮成一團。


    嘴裏不住地求饒:“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會再穿裙子了,您別打我了,求您了。”


    可陷入瘋狂的男人如何聽得到她的求饒。


    她越哭,越卑微,他打得越狠,罵得越難聽。


    他把當年被她媽媽拋棄的恨意全部傾注在她身上。


    仿佛打罵羞辱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那個跟野男人跑了的賤女人。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宋家的兒女見狀,笑得前仰後合,不住拍手叫好。


    仆人們也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隻覺得耳畔嗡嗡直響。


    身上的疼痛連成了一片,到最後,她竟不再躲閃。


    就像一隻破爛的木偶,毫無生氣地任由他淩辱打罵。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鮮血模糊的視線中,是推開人群向他跑來的宋易安。


    他一腳踹開了還在毆打她的男人,脫下外套,將她緊緊地護在懷中。


    她能感覺到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胸腔劇烈起伏,似乎是在怒吼。


    可她什麽都聽不清了。


    她隻記得那件外套,是那麽溫暖,遮住了她這些年所有的不堪。


    那一年,她才15歲。


    而那個男人,也是她從小到大的噩夢。


    她特意將他的手機號碼添加了特殊鈴聲。


    是一個詭異的森冷的調子。


    後來,隻要聽見那道特殊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慘痛又沒有尊嚴的日子。


    幸好從上高中開始,她就選擇了住校,隻有寒暑假才會迴去。


    上大學之後,她更是利用假期打工,這才一點點從那個惡魔身旁逃離。


    這些年,她拚命工作,努力變得優秀,不僅是要幫助宋易安奪得繼承人的位置,更是要掙脫宋家那個牢籠,再也不會迴去任由那個惡魔擺布。


    可為什麽,當年那個最關心最在意自己的少年,如今卻要用那個惡魔來逼迫自己?


    “宋易安,你真是好狠的心!”


    許溪雙手抱住了頭,手指插進發絲之中,狠狠地揪著。


    唇齒間發出細碎的嗚咽聲,像一隻痛苦無助的小獸。


    她很害怕,怕得要死。


    童年的陰影已經在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揮之不去。


    直到唇齒間多了一絲鹹腥的味道,許溪才緩緩鬆了口。


    嘴唇已經出現一道血痕,血腥味似乎也在提醒她:許溪,你永遠逃不開宋家那個牢籠,永遠也逃不開那個惡魔。


    這道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竟變成了宋易安的聲音。


    許溪拚命地敲打著腦袋,可那種針紮般的痛感卻頻繁襲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拋到岸邊瀕死的魚,唿吸艱難,頭疼欲裂。


    就在她即將失去知覺的刹那,門鈴聲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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