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岸一身常服,在明亮的燭光下接應住飛奔而來的妹妹,攬在肩側,低頭笑言了一聲。


    原來是這般溫柔、寵溺無間啊,沐柏莫名失落,突然很詭異地想,錦衣王是何時來的、聽到了多少呢?


    皎皎要和錦衣王先迴京城了,他還能再見到她,和她一起這般言笑嗎?


    錦衣王沈重迴京了。


    他一出手整個東南官場就成了血雨腥風的大殺器,然後他甩手拂衣去,一身溫潤地煊赫歸來。


    封存破落多年的錦衣王府重新燙了金字,起了燈籠,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物資流水般湧進去,荒無人跡的王府複又花團錦簇金碧輝煌。


    故而蘇岸一腳踏進去,竟有幾分錯亂今時往昔的恍然。


    時任翰林大學士的許青華夫婦,帶著一眾舊仆為蘇岸接風洗塵。


    許青華是方圓子雲先生的開山大弟子,而他的夫人雲瑤則是雲先生的獨生女兒,十年前他們兩情相悅成婚,如今已育有一兒一女。


    「子蘇!」


    「師兄!」


    許青華快步上前和蘇岸擁抱住,雲瑤則眉目清潤,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落落的光影中迎著風含笑注目。


    故舊重逢,難免一番悲喜交集,一眾舊仆再與主人相認,又不免一場痛哭流涕,待終於可以在大廳從容見禮時,已金烏半墜,漫天餘暉。


    雲瑤將一隻璀璨的水晶手鐲套在蘇皎皎手上,笑著道:「姐姐給你的見麵禮,收著。」


    蘇皎皎一聲嘿笑,全無心機語態嫣然:「我哥一路上囑咐我,雲姐姐送的首飾一定要收,說您是全大周最頂尖的雕琢師,一件作品一出,有市無價,我今天可撿到寶啦!」


    眾人不由笑。許家兩個孩子上前與蘇岸見禮,蘇岸拿出的是先朝吳翼之的孤本字帖與琴譜。


    兩個孩子給蘇皎皎見禮。


    蘇皎皎掏出一早準備的兩個紅木匣子:「來來,姑姑準備的,迴頭讓你們的娘精雕細琢,就成傳家寶了!」


    雲瑤被勾起了興致:「傳家寶?那我得瞧瞧到底是什麽好東西。」說著她打開盒子,一下子怔住,下意識看了蘇岸一眼。


    小女孩許芊芊疑惑道:「這不就是塊石頭嗎?」


    小男孩許崇山糾正:「這是璞玉。」


    「璞玉也是石頭啊!」


    「璞玉是玉。」


    「可這明明是石頭啊!」


    見妹妹認了死理,許崇山翻了個白眼沒理她,一副你真無知沒見識,我不和你小破孩兒多說話的神態。


    許芊芊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揚起小臉對蘇皎皎道:「姑姑,您送我和哥哥的是不是石頭啊?」


    許青華含笑走過來抱起女兒柔聲道:「這可不是石頭,也不是一般的玉,是極其罕見的點睛石,尋常人求一塊也不可得,這樣成對的出現,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許芊芊嘟著嘴:「可是爹爹,什麽叫點睛石啊?」


    許青華道:「點睛石也叫知己玉,它外表看著像石頭,其實內裏是一塊美玉,但是它非常考驗雕琢者的眼力,從何處下刀,下刀的尺寸深淺,隻許對,不許錯。」


    「怎麽隻許對,不許錯啊?」


    「就是刀下對了,它是曠世良玉,可若是一招不慎錯了,它就在裏麵碎成片了。」


    「啊?」小女孩兒半是驚訝半可惜,小聲地問詢爹爹:「那我娘能下對刀嗎?」


    雲瑤已迴過神來,將兩塊點睛石收進盒子裏放好,揚眉對女兒笑道:「你放心吧,這天底下你娘要是下錯刀,就找不到下對刀的人了!」


    許芊芊咧著嘴巴亮晶晶地笑了,不忘在父親懷裏朝蘇皎皎作揖道:「謝謝姑姑!」


    許崇山扯著雲瑤衣襟雀躍著道:「娘,娘快再給我看看!」


    雲瑤便彎腰將盒子在兒子打開,蘇皎皎突然發現自己哥哥正背對窗裏斜陽微笑著,靜默地望著雲瑤。


    他身後光芒萬丈,他眼前笑語清歡,可不知為什麽,蘇皎皎隻覺得彼時哥哥的麵容有些幽暗。


    晚餐極是豐盛,雲瑤親自下廚,還備下了三十年的花雕。


    下人都退了,蘇許兩家人團團圍坐,蘇岸拿掉麵前的酒杯說道:「師兄,我不喝酒了。」


    他笑容溫軟,言語清淺,卻是讓許青華夫婦麵麵相覷。


    刹那靜默。蘇皎皎看了看菜式,多是雞鴨魚肉,心裏想難道哥哥以前無肉不歡的?


    就是這怔神的功夫,外麵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你們這是吃上了,朕這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半拍!」


    一時間眾人都肅然起身,麵露驚訝之色。蘇皎皎正奇怪,卻見許青華已與蘇岸聯袂迎了出去。


    雲瑤湊在蘇皎皎耳邊小聲道:「陛下來了。」說著拉了蘇皎皎並孩子們,過去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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