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岸很識相,容色平靜地走著,甚至還和驚詫莫名的鄰居們點了點頭。


    看著轎子漸行漸遠,鄰居們忍不住壓低聲音唏噓議論。


    「蘇家的妹子真的與那李三做妾去了?」


    「前些日子提親,蘇家大哥不是沒應允嗎?」


    「沒應允又能怎麽樣,咱們小老百姓,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嗎?」


    「那蘇家妹子可憐了,聽說他家那婆娘忒是厲害,進了門的妾都給灌了絕育藥,而且動輒打罵,到如今還沒有能熬過三兩年的。」


    一個年輕後生的聲音充滿悲憤,「他們這是明搶!」


    一個中老年婦女尖刻的聲音陡然響徹飆高,幾乎是撕扯著嗓子吼出來:「誰家好好的女孩兒生成那樣,還怪得著人家搶嗎!」


    好似萬籟俱靜,眾人悄悄的歎息感慨在淡薄的暮色中戛然而止,瞠目結舌地望著那女人。


    年輕後生又羞又怒,但敢怒不敢言,隻哀求地喚了聲:「娘!」


    「都看什麽看!」中老年婦女橫眉立目地彎腰又抓了幾把地上的錢,恨恨地扭著肥胖的身體摔門進了家。


    年輕後生在眾人的注目中無措地低下頭,不舍地看了一眼蘇家的院子。


    人去庭院成空,晚餐冰涼地擺在桌上,繁華滿樹的杏花,有一片輕飄飄的,不為人知地落在秋千架上。


    夕陽已沒,新月初升。


    那還真是一個精致華麗的小院子,處處張燈結彩,紅彤彤的一片喜慶。


    新房也處處是昭示正室地位的大紅,在兒臂般粗的龍鳳紅燭的光影中,紅得囂張諷刺不可一世。


    蘇皎皎安靜乖巧地任憑聒噪不斷的喜娘為她換上華美璀璨的大紅婚袍,上麵有金線的鳳凰和圓潤的明珠。


    唯一不同的是動靜,沒有鞭炮齊鳴的大張旗鼓,也沒有人來人往的熱鬧喧嘩,沒有司儀唱和拜天地,更沒有人敢來鬧洞房。


    李長虞穿著一身精神煥發的喜袍,喜氣洋洋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皎皎,待蘇皎皎穿戴好坐在喜床上,喜娘裝腔作勢地為蘇皎皎蓋上紅蓋頭,不辨真假地說了幾句「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的吉祥話,就朝著李長虞行禮告退了。


    李長虞親自將房門閉緊了,迫不及待地踏步過去,又在蘇皎皎身前克製住,理了理衣襟,故作斯文有禮地躬身,甜膩溫柔地喚了聲「娘子」。


    他迴身找了找稱杆,沒找到,於是用手把紅蓋頭挑了,餓虎撲食般把蘇皎皎一把抱住!


    他涎著臉便欲親皎皎,蘇皎皎推開他嗔道:「你急什麽,交杯酒還沒喝呢!」


    李長虞忙不迭地賠笑,一邊顛三倒四地去倒酒,「對對,咱得喝交杯酒!」


    在李長虞轉身倒酒之際,蘇皎皎隱藏在寬大袖子裏的手指甲已經準備好了,在接過酒杯的刹那,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藥粉灑在酒裏,然後笑意盈盈地將酒杯遞在李長虞的嘴邊。


    「相公,喝!」


    那一聲嬌唿,頓時讓李長虞腦袋大身子飄,將酒一幹而淨。


    然後他揉揉眼:「哎,這酒咋這麽烈呢,我看娘子怎麽變成兩個了!」說完還死性不改地傾身撲了過去!


    蘇岸被鎖在一間廂房裏,對著一桌豐盛的酒席,還是那兩個彪形大漢陪同。


    「小子,喝一杯吧,這可是你妹妹的喜酒。」那兩個人大咧咧地飲酒食肉,故意擠兌了蘇岸一句。


    蘇岸淡淡笑了笑,真的拿過酒壺倒了杯酒嚐了嚐。


    「怎麽,比起你釀的杏花醇,如何啊?」其中一人對另一人使了個眼色,隨後兩個人心到神知地哈哈大笑起來。


    「縣令公子的大舅哥,不讓你白當,算你是個識趣的,否則今晚上你要鬧起來,有你的苦頭吃!」


    「他識趣不識趣不要緊,關鍵是他妹妹得識趣,啊?」另一人幾乎是淫邪地瞟了眼正房,兩個人又一次哄笑起來。


    蘇岸不言語,隻拿起筷子,優優雅雅地吃了口菜。


    突然外麵傳來劈裏啪啦的摔打聲,那兩個大漢警覺地互看了一眼,起身一左一右押住蘇岸警告道:「小子,老實點!」


    而李長虞貼身小廝的聲音傳過來:「哎呦夫人,您慢著點!」


    夫人?這是鬧過來了?那兩個彪形大漢鬆了口氣,坐迴到原處,看向蘇岸的眼神既憐憫又調笑,一人說道:「正牌的夫人鬧洞房了,蘇家小子,這迴你妹妹算是圓滿了!」


    一位柳眉杏目一身火紅的年輕婦人,帶著十多個彪悍的婆子護院,怒氣衝衝地一路打砸過來,一邊不忘吆喝道,「給我砸,把那些子礙眼的物件都給我撤了!納個賤妾,也弄得跟娶親似的,正紅,她也配?也不怕折了她的壽,她有膽子要也得有那個命用才行!」


    李長虞貼身的小廝一溜煙先衝到新房報信,拍著門道:「我的少爺,大事不好了!夫人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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