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在天際留戀不舍,彎月已經悄然爬上來。


    本該在各自準備晚飯的村民們,卻紛紛圍在鞏景鬆院子外看熱鬧。


    院子裏正上演一場鬧劇。


    劉家住在鎮上的大兒子大女兒,葉蘊大伯劉宏和大姑劉燕兒,此刻在院中瘸著腿,鼻青臉腫流著熱淚。


    “弟妹,你怎能如此狠心?當真不顧彼此親情,說拋棄我弟就拋棄,不能共苦就算了。”


    “你女兒故意去打副使大人,讓我們背黑鍋被衙役們好一頓毒打。”


    劉燕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和自己兒子女兒抱在一起,委屈哭訴。


    劉宏指著屋裏滿頭白發,守在他親弟親娘身邊的親爹。


    “就連咱爹都沒放過,爹的腿是徹底廢了,想當初要不是我們劉家收留你,你早就被賣去青樓了,葉娘,做人不能不感恩啊!”


    他失望得搖搖頭,看著葉娘大發慈悲道。


    “事情發生就已經發生了,我們也不願意和你計較,你要有良心就迴來照顧你相公和爹娘,就當是你女兒害殘咱爹的補償。”


    葉娘被老大夫大徒弟護在一旁,咬著唇,雙眸含淚,麵容猶疑。


    她不相信女兒會趕出這種事來,可萬一正是無意中連累到劉家人,萬一拒絕後,將幺女告到衙門,幺女打了那什麽大人,會被抓進牢房的吧?!


    “你、你說得可是真的?”


    葉蘊四妹勸道:“娘,別信。”


    一旁大師姐護著她們,點頭讚同。


    “你看我們身上的傷有假嗎?我們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把自己打成這樣。”


    劉宏瞪了她一眼,撩起袖子擼出壯碩卻青紫的胳膊肘子。


    村民們議論紛紛,“嘖嘖嘖,說起來劉家其實除了賣女兒外,也沒害了他們命,葉蘊她們居然這麽狠。”


    “以後誰敢接近葉娘幾個女兒,一個看不順眼就要害性命。”


    葉娘聽著周圍聲音,神色難過中開始堅定,她的女兒們那麽好,不能讓名聲害了她們。


    “你說的,我答——”


    劉宏等人眼中閃爍著興奮,就等她說完。


    人群外牛車停住,葉蘊聽到娘親說話聲,不管是在說什麽,她下意識一邊跳下來,一邊揚聲喝止。


    “等等!”


    村民們見到八卦主角,自覺讓路。


    “娘!”


    葉婉姐妹二人,奔過去相擁住娘親四妹。


    “婉兒,晴兒!”


    鞏景鬆相信她能自己解決,扛起昏迷少年就徑直去屋裏,救治。


    葉蘊站在劉宏等人麵前,從大師姐口中得知原委。


    “我打了副使大人後,讓你們背黑鍋?你的意思說副使大人是虛偽的小人,說不計較結果背後一套?不知道傳給副使大人後,是否還會饒了你們?”


    蘭餘相當時放她們走,應該就不會再追究,至於劉家人為什麽會被打左右是其活該。


    “你這是誣蔑!我們可沒有這個意思,你們揍了大人後,我們就被罰,跟你們脫不了幹係是事實。”


    劉宏臉上的胖肉氣得直顫,忙大聲解釋。


    葉蘊冷笑一聲,嗬,不愧讀過書考上了秀才的人,就是會扣字眼。


    “沒有幹係,你們劉家見錢眼開,企圖仗著與葉蘊等人血緣關係冒領銀票,罰你們一頓打已網開一麵。”


    忽然,一道半熟悉的男聲隨著主人蘭餘相穿過人群,走進院中。


    “民女見過蘭大人。”


    葉蘊第一時間發現了他身邊緊緊牽著,低頭揪緊粗糙衣角的秀氣小女孩。


    這應該就是團寵女主了,看來蘭餘相還是聽勸的。


    能救一個被拐兒童,她心中挺開心。


    村民們大吃一驚,忙跟著行禮。


    蘭餘相伸手,虛虛扶起葉蘊,輕聲道:“抱歉,還有多謝了。”


    “啊?大人謝民女什麽?”


    葉蘊故作不知,反問道。


    蘭家尋找團寵女主都是在暗中進行,她一個村姑不應該知道。


    蘭餘相眸中淡淡懷疑散去,撫摸身旁小妹頭頂,沒有迴答。


    一旁劉宏等人嚇得滿頭虛汗,感覺身上的傷更疼了,狂求饒解釋。


    劉大爺一瘸一拐地出來,跪在蘭餘相麵前,重重的磕頭。


    “小人一家子殘的殘,眼看小人媳婦兒癱了,她就希望媳婦兒孫女們歸家,沒辦法才鬼迷心竅才想出這餿主意,請大人饒了小人一家吧?”


    劉家很會耍小聰明,一番言語下來,蘭餘相身為外人,他若以官壓人追究,就是不近人情,偏幫了。


    “本官不會追究此事。”


    蘭餘相挑眉,見劉家人鬆了口氣,給了旁邊嚇人一眼。


    侍衛會意又沉聲開口:“縱火一案,你們該去找丁秀才一家尋補償,丁秀才與劉富私下苟合被其娘子發現,起了嫉妒之心暗中找癩子六縱火想燒死劉富。”


    “丁秀才發現後,也因嫉妒葉娘是劉富名正言順的娘子,讓人教逃跑的癩子六返迴將葉娘拖下水。”


    “劉彩虹被脅迫栽贓本可原諒,第二日她卻與劉宏劉燕兒收下秀才銀子,不僅繼續栽贓,還賄賂了衙門丁師爺,賄賂和明知罪犯卻栽贓嫁禍於人。”


    “兩罪並罰,即刻起押入牢房,十年刑滿才釋放。”


    村民們被侍衛口中那個溫和,教學有方的丁秀才居然與劉富苟合一事,驚得張大嘴巴,一時無言。


    “不、不可能!我與丁郎、情真……深切、他怎忍心、忍心不救我?!”


    屋內本該睡著的劉富,聞言,傷心大吼,吼完又陷入了昏迷。


    劉家人則是在眾人八卦、鄙夷目光中滿臉通紅,神情尷尬又難堪。


    兩個侍衛將人捆起來後,蘭餘相就將人施施然帶走,離開前塞了一塊小玉牌給葉蘊。


    “日後若有難,可憑此牌尋我。”


    葉蘊追出去想把玉牌還他,人已經坐上院外的馬車毫不猶豫地走了。


    心愛地兒子女兒都被帶走,小兒子剛做實了一樁臭事,劉大爺實在待不下去,也丟下昏迷的媳婦兩人頭也不迴快步離開。


    “都散吧,我就不留你們吃晚飯了。”


    鞏景鬆和大徒弟幫忙將牛車上的東西搬迴屋。


    村民們看著那一大堆東西,有些眼紅,想到剛剛那個大人物對葉蘊溫和的態度,又按下心思。


    嬉笑著各迴各家,今夜村頭高掛燈籠的大杏樹那,鐵定坐滿八卦婦女們。


    葉蘊和難以接受的姐姐們帶流著淚,得知事實搖搖欲墜的脆弱娘親迴屋。


    葉晴麵色難看暗罵:“惡心!”


    “小妹,除了縱火外,此事你也夢到?”


    葉婉第一個出生,還是享受到了絲絲父愛,此刻很是傷心,她難以抑製的想,要是小妹發現後立馬告訴她們,娘親也就不用這麽難受了。


    不等葉蘊反應,大姐立馬拍了下腦袋,懊惱道:“對不起小妹,我不該如此想,若不是你,我們都難逃劫難。”


    “是啊,大姐,你這樣想是不對的。”四姐二人點頭讚同。


    葉蘊搖了搖頭,大姐的想法她能理解,君子論跡不論心。


    看向低聲啜泣,一直難以接受的娘親,她歎了口氣,伸手在背上輕撫。


    “嗚嗚——他為什麽如此對我,是我做得不夠好嗎?為何要做出此等醜事,你們日後可怎麽嫁人啊?都是娘不好。”


    葉蘊皺眉,收迴手,聲音溫柔語氣卻有嚴厲。


    她沒有說出可以不嫁人之類話,這裏是封建時代,一般人是無法接受的。


    “娘,您唯一的不好就是嫁了個德行不好的人和人家,您就算再好,也會被傷害,唯有您自己才值得您自己去愛去用心對待。”


    “本事傍身,何愁沒有男子來求,如若糾結此事在村中閉門不出,最後就隻能嫁給村裏,在村中蹉跎一輩子,娘,咱們一家人齊心協力,不怕過不好日子,什麽名聲那都是他人強加的。”


    “實在擔憂的話,咱們就賺錢去京城,遠遠的誰還會知道,大地方人多更多醜事哩,不是什麽稀罕事,咱們也不是犯錯之人,該哭的是犯錯的人。”


    葉娘四人聞言呆愣住,不由深思。


    慢慢的,葉婉姐妹三人目光閃爍出光芒。


    葉娘也抬起了頭,紅腫雙眼裏滿是堅定,小聲道。


    “幺女說得對,錯不在娘。”


    “他不值得,我再為他生孩子,生下來,就會遭受他人鄙夷目光。”


    葉娘臉色越發堅定,伸手抱住葉蘊姐妹,笑著繼續開口。


    “娘,有你們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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