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坐在小公館裏百無聊賴的馬憐香接到一個要好的好姐妹撥來的電話,邀她一塊去金陵東路逛街看電影。正好無聊的她求之不得,立刻興衝衝地答應了下來。


    讓吳世寶安排的小嘍囉把自己送到約定的咖啡館,馬憐香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一邊欣賞著窗外景致一邊等待好姐妹的到來。


    在馥鬱芬芳的咖啡香味裏坐了不多時,馬憐香便聽見咖啡館裝飾在雙扇玻璃門上的銅鈴輕輕響了一聲。她抬眼一望,便看見她的好姐妹,以往在同一劇團共事,主工老旦的賀蘭春與一個三十歲上下,相貌文雅的女子相攜著推門走進來。


    馬憐香立刻招手相迎,賀蘭春於是立刻笑吟吟地領著那名女子一道走了過來。


    一到跟前,賀蘭春便向她介紹,“這位是胡小姐,胡啟飛,我剛剛認識的好朋友。她是《大美晚報》的記者,也是有名的專欄女作家,大文化人。聽說我與你交好,特意拜托我帶她來見見你,想給你寫一篇專題報道呢。”


    馬憐香聞言站起身與胡啟飛握了握手,“胡記者你好。”


    她臉上的笑容泛著微微的苦澀,想當日她還是享譽上滬灘的昆劇名角的時候,每迴表演結束,這樣爭先恐後來采訪報道她的記者不知凡幾,可現如今,卻是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追捧過了。


    但這胡記者卻是一臉的熱情,“馬大家你好你好,久仰您的大名。你別聽賀大家吹捧,我就是個小記者,哪裏稱得上什麽文化人?反倒是今日能結識二位大家才是胡某三生有幸,馬大家以後叫我小胡或是胡啟飛就好。”


    馬憐香自然不會那麽沒有眼色,但神情中也有些幾分意興闌珊,“感謝胡記者還能記得我這麽個過氣之人,如今我已很久不曾登台了,實在沒有什麽事情值得分享,觀眾也快把我忘記了罷。”


    見她這般鬱鬱不樂,賀蘭春與胡啟飛對視一眼,都有些手足無措。


    賀蘭春連忙安慰,“你江南第一香扇墜的名號那可是戲迷心中響當當的一塊招牌,哪裏就那麽容易忘記了,快別這麽愁眉苦臉的了。”


    馬憐香苦澀一笑,“上滬灘多少名家名角,就算現在不忘,過不了多久,也該拋諸腦後了。”


    胡啟飛見狀,忽然道:“恕我直言,馬大家,那位吳大隊長可不是什麽好歸宿,殺人越貨的事情幹多了,哪裏能有什麽好下場,我隻怕您將來也會受他連累呐。”


    沒想到這胡啟飛竟如此言語大膽,馬憐香與賀蘭春都嚇了一跳,趕忙要去捂她的嘴,接著又緊張地四下裏張望,生怕幾人的對話被人聽了去。


    好在此時正是上工時間,咖啡館裏除了她們三人,便隻有坐在櫃台裏的店員正打著瞌睡。


    但這胡啟飛卻似是毫不畏懼自己的言辭找來禍端,繼續勸說道:“這些暫且不去說,可那吳世寶的老婆佘玉珍也是出了名的青幫女流氓,傷人害命都是不在話下的,若是叫她發現你的存在,我恐怕你日後絕沒有好日子過。”


    此話再一次勾起了馬憐香的自憐自傷,她麵泛苦意,“這種事情我又何嚐不知,可當初我剛露出一點想拒絕那吳世寶追求的意思,他便在言語裏透露出要拿我父母弟妹相要挾的意圖。如他們這般的亡命之徒,又哪裏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得罪得起的?”


    話已說到這裏,氣氛便也烘托到位了。


    胡啟飛忽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其實不瞞胡大家,我今日專程拜訪,不僅是為了替您寫一篇報道,並且也是受人所托,專門來為馬大家你排憂解難的。”


    “為我排憂解難?”馬憐香迷惑,看了眼一旁的賀蘭春,見她衝自己微微點頭,這才轉迴來略帶懷疑地望向胡啟飛,“你是受了什麽人所托?”


    “是馬大家您的一位忠實戲迷。”胡啟飛笑眯眯地解釋了自己此行的真正來意,“她聽說了您如今遇到的麻煩,所以專程設計了一個局,不但可解馬大家您現在的困境,說不定還能從此讓馬大家及您的家人徹底擺脫轄製,再不受那吳姓夫婦的磋磨。”


    馬憐香與賀蘭春聞言都有些緊張,兩人互視一眼,馬憐香追問道:“是什麽辦法?”


    三個女人於是頭碰著頭,低聲商議了好一陣子。


    一番交流言畢,馬憐香頗有些舉棋不定地問道:“這樣真的能行?”


    “當然。”胡啟飛笑著道,“雖說可能要稍稍吃點皮肉之苦,但這個方法絕對能讓你一勞永逸地徹底擺脫那對公母。”


    賀蘭春也抓著馬憐香的手臂,勸她道:“這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拚著試試,說不定就成了呢?”


    馬憐香被兩人這樣連番勸著,深吸了口氣,終於也下定了決心。


    她一咬牙,道:“那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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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奢華富麗,摩登現代而冠絕遠東的百樂門舞廳裏,方彥之與鈴木浩二兩人正坐在舞廳那以宏偉奢侈的青花玉石吧台跟前飲酒對談。


    鈴木浩二還是第一次進來這久負盛名的百樂門舞廳,對一路見識到的繽紛的彩燈,裝飾絢爛的牆壁以及光芒閃耀的水晶地板感歎連連,看得目不暇接。而方彥之作為今天的東道及導遊,則一路為他講解介紹,照顧得十分貼心周到。


    兩人自從第一次在繽紛舞廳結識後,便時常相約一同飲酒作樂。


    方彥之有意與之結交,便時常刻意言語迎合,再加上鈴木浩二經濟窘迫,兩人出入酒店舞廳,方彥之都會搶著買單。言語投機,又有金錢開道,很快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酒友。


    這日,方彥之又照舊開解寬慰了幾句鈴木浩二的鬱鬱不得誌之情,然後他酒杯略停,忽然道:“正所謂‘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鈴木兄難道就沒想過換個山頭上香?”


    “換個山頭?”鈴木浩二露出滿臉疑惑,不明白他此話的含義。


    “鈴木兄你也知道,小弟我初來乍到,現在在軍委會的特工總部掛了個閑職。”方彥之笑笑,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家中原本給小弟我留了些許家資,但如今這個時代,光有錢財卻沒有槍杆子壓陣,縱是有金山銀山,你也守它不住,所以小弟我總歸還是希望在仕途上能有些進展,至少也能護住祖上傳下來的這點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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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懷月讓租車司機把車停在了一棟奢華精美的花園洋房大門外。


    然後請司機抬了兩箱紅酒,自己又拎上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上前去摁響了花園洋房的門鈴。


    這裏是位於萊格裏斯東路74號的廖氏公館,她今天是特地過來拜訪廖家的長房太太曾雅秋的。


    近段時日她才能自由出入那幾家門檻頗高的舞廳會所的大門,還受到那裏的經營者們熱情款待,全賴這位廖家大太太的關照。所以她今日到此,便是打著專程上門致謝由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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