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筒。”


    “七條。”


    “碰!哎呀,胡了胡了!”


    隨著一聲驚喜嬌喝打破室內的安靜,整個小房間上空頓時充斥滿了陣陣扼腕歎息,喜悅笑聲,以及埋怨聲。


    “啊喲,我的好小姐,你怎麽又送牌,你快算算,這都讓她們贏第幾迴了?”受下家拖累,鮑太太也是連連輸牌,不由得唉聲歎氣。


    張懷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連連致歉,“真不好意思,今天這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手氣特別差,要什麽不來什麽,摸一手雜牌,我都不知道該出什麽了。”


    見鮑太太一臉的鬱卒,張懷月又趕緊補充道,“要不這樣,今日我初來,本就該做東,今日這場牌局輸了的就全都算我的。”


    “那可好了,今天我輸的牌可都算你的啦。”聞聽此言,鮑太太立刻捂著嘴笑得燦爛。


    坐上座的周太太是個厚道人,不好意思占這個便宜,便嗔怪鮑太太道:“你個厚臉皮,哪有你這麽玩牌的,你可別欺負人家方太太臉嫩,不好意思埋汰你。”


    鮑太太趕緊笑嘻嘻地叫屈,“哎喲,我的楊姐姐,我哪裏占得了她的便宜,您可別看小張年輕,家裏頭可是好幾棟樓在收著租子,道道地地的地主婆,這點牌資對她來講不過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說罷還一扯身旁的丁太太趙慧敏充作同盟,“丁太太,今日我們可得一起吃吃這大戶。”


    丁太太是個身段玲瓏,氣質爽利的湘省美人,她懶洋洋笑道:“拉上我作什麽,我剛剛可沒輸錢。”


    這話不假,剛才幾圈打下來,除了周太太,就屬她贏得多。


    張懷月作為今日唯一的輸家倒不著惱,她笑眯眯地道:“諸位太太不用跟我客氣,我這也算是提前給各位姐姐交個保護費,日後仰仗諸位遮風擋雨的日子隻怕多得很呐。”


    這話說得漂亮,如今在座各位的先生們可不都是民國百姓們的‘保護傘’麽,一向都是拿錢辦事份所應當的講究人。


    此玩笑話一出,室內先是一靜,緊接著便是雍容俯仰,滿室生春。


    過了不一會,唿朋引類,嬌嗔燕語之聲又再次伴隨著劈啪的竹牌碰撞在這鬥室內迴響了起來。


    張懷月全程察言觀色,耳聽八方,用心地陪著幾位太太直玩到了擺飯時間,方才作罷。


    事後結算,周太太大獲全勝,丁太太小賺一筆,鮑太太不勝不負,唯獨張懷月輸了個一幹二淨。


    在場之中張懷月雖最年輕,打牌也非熟手,但當初教她牌技的女教官曾經說過,她長於心算,眼明心活,是個學牌的好苗子。而今對上幾位太太們,雖不說所向披靡,卻也不至於輸得這樣慘淡,得了如此結果,自然是有意為之。


    畢竟,她今天來做客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贏錢,發展人脈,廣結善緣才是她的最終目標。


    鮑太太自然心中有數,這才有意替她搭台。兩人一路摸牌喂牌,哄得其他玩牌的太太小姐們各個心花怒放,盡興而歸。


    ————————


    方彥之在太平路的培訓學校上了一天班,雖說如今還未開課,但學校要擬定規章,討論教案,更要抓牢了思想教育,各種大會小會開得人人都麵有菜色。


    好容易熬到下班,方彥之如約邀請了培訓學校的眾人去了一趟鼎新樓,叫上一桌最好的席麵,與眾人推杯換盞,高談闊論。


    上迴唐部長親自操持的接風宴,自然不是人人都要資格參與列席,一些位卑職小的普通職員也是直到此時方才認識了這位傳說中背景深厚的作訓部教導主官。倒是沒想到,其人會是這樣一個斯文英俊,八麵玲瓏的年輕後生。


    方彥之處事周全,與人為善,沒隔多久便就與學校上上下下的人都混了個臉熟。


    酒足飯飽,眾人明日也都還要上班,便告辭各自歸家,方彥之也坐上了老楊開來接他的汽車返迴。但他沒急著迴家,而是先讓老楊駕著車兜了幾圈,然後便一路駛入了於虞洽卿路眾多燈紅酒綠之間開設的一家小小的私人俱樂部中。


    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型私人俱樂部在上滬比比皆是,雖比不得鼎鼎大名的百樂門,仙樂宮,卻也自有一班捧場的熟客能供其生計。


    方彥之帶著老楊兩人進了俱樂部,立刻有侍者接待他們進了一間裝設頗私密的雪茄室。


    等侍者關門出去,方彥之在靠窗的單人沙發椅上坐了下來,從懷中抽出一包香煙點燃,然後他側頭望了一眼窗外被霓虹燈牌照得通明的街道,衝身旁等候的老楊點點頭。


    老楊見狀,立刻搬了把椅子靠牆擺好,之後便順著桌椅窗台三兩下攀到房頂,敲了兩下木質天花板,然後快速便從其中找尋到了一塊活動的木板,將之搬了開來,仔細看去,這木板後頭竟是隱藏了一個二尺餘見方的隱秘空間。老楊伸手,從其間小心翼翼地搬出了一台十分精密的軍用電台。


    不久之後,這間密閉的小小吸煙室裏就響起了陣陣此起彼伏的‘滴答’電報聲。


    十數分鍾後,電報聲漸漸止歇,方彥之將記錄下的文稿扔進了麵前燃著火苗的煙灰缸,老楊將一切恢複原樣,坐到了他的麵前。


    “長官,這嶽文甫的上級佐佐木良介,經查明就是岩井公館的主人岩井誠一的秘書兼左右手,如此看來特工總部背後確實是有兩股東瀛勢力在暗中博弈。”


    方彥之緩緩吐出青色的煙氣,將香煙從唇邊取下,他有一雙漂亮的手,修長有力,蜿蜒的青筋在手背攀爬,淹沒於手指根部,他用指尖撚住煙蒂摁熄在煙缸裏。


    “岩井公館的背後是東瀛外務省,外務省與76號背後的東瀛軍方派係關係向來不睦,如今在對華政策上又有了分歧,自然更是鬧得厲害。”


    深諳“以華製華”之道的岩井誠一與那些素來以作風強硬著稱的軍方特務機關本就不對付,如今這層矛盾有了背後的扶持勢力撐腰,更是隻差最後一步便要鬧到明麵上。


    “哼,還真是廟小妖風大。”


    他嘲諷般哼笑一聲,掐滅了煙頭後又拿出一根點上。但這次他沒有急著吸煙,而是先由它燃燒了一會兒,等接過老楊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後,才彈去燃盡的煙灰,含住吸了一口。


    “嗬,這對我們倒是好事一樁。不必怕場麵鬧大,水攪得越渾,我們才越好混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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