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緊了緊外袍,從屋裏走出來端詳了張懷月兩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唿。然後也不避諱張懷月,直接對徐鵬飛道:“上禮拜貴祥臨時有事要出遠門,臨走前跟我說他家樓上的房子空出來了,正在托人找租客,拜托你玉卿嫂子沒事就上門關照一下他媳婦,免得他媳婦招唿不過來。”


    “那這房子如今租出去了沒有?”徐鵬飛聞言趕緊問道。


    “沒有。”中年男人搖搖頭,“你嫂子這兩天迴來還嘀咕呢,說是貴祥時常不在家,貴祥媳婦又是個靦腆性子,要找個合心意的租客著實不大容易。”


    “那太好了,”徐鵬飛神情一鬆,“勞煩觀成大哥領我們過去看看,若這事成了,也算給嫂子了了一樁差事。”


    “行,那你等等,我進去換件衣裳。”說著,男人便轉身迴了屋。


    此時,徐鵬飛方轉頭看向張懷月解釋道:“這位謝觀成大哥是我的一位兄長,也是這康直裏的裏長,一會讓他領我們過去,事情會好辦些。”


    張懷月當然知道好歹,感激地點頭,“徐大哥想得周到,麻煩二位了。”


    等了沒一會,那謝裏長便換了身長衫重新出來。他關上大門,衝著徐鵬飛和張懷月一招手,“跟我來吧。”


    三人於是又往裏份深處繞行一陣,直至來到裏份最東側一排的其中一棟房屋門前停下了腳步。


    謝觀成伸手敲響了房屋的門扉,喊道:“貴祥媳婦,王嬸娘,在家嗎?”


    過了不一會,門裏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迴音,“哪個啊,等一會。”接著便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趁著主人家來應門的這一會,張懷月稍稍打量了一下這屋子的外觀。與其他房舍統一模樣的粉牆紅瓦,門頭掛了塊嶄新錚亮的門牌,上書幾個大字‘康直裏68號’。


    緊接著,門牌下的紅漆大門被人從裏邊打開了一道尺許寬窄的門縫,一個穿著秋香色緞麵大襖,眉目清秀的年輕婦人在門後露出半拉身形。


    見到當頭站著的謝觀成,年輕婦人麵露訝色,將門又拉開了一點,“謝裏長,您怎麽來了?這兩位是?”


    謝觀成衝那婦人點點頭,道:“貴祥媳婦,是這樣,我一個跑碼頭的兄弟領了位想尋住處的姑娘來我們裏。”說著,抬手一指徐鵬飛和張懷月二人。


    “我這不是聽你嫂子說你這樓上的空屋要找租客麽,就領他們過來看看。”


    那年輕婦人聞言,目光便落在了站在最後的張懷月身上,細細地上下打量。


    張懷月見狀,忙露出個友善的微笑。


    或許是見來看房的租客是個年輕女郎,那婦人的戒心放下些許,她輕輕拉開門,將大門完全敞開,對三人道:“那幾位先進來坐會吧,喝杯茶,我領這位小姐看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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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人跟著主人家走進屋子,進門後,入目所及便是一個寬敞的天井,地麵鋪著青石板,灑掃得十分潔淨。四周圍的台階木架上擺了數十盆精心打理過的花木,便是在這春意料峭的初春季節裏,也照樣長得蓬勃舒展,生機盎然。


    院門正對的堂屋此時大門正敞開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扶著門框站在那裏,見年輕婦人領了幾個人進來,便顫顫巍巍地問道:“大妹,這是哪個啊,來我們屋裏做麽事?”


    年輕婦人趕忙上前幾步攙住老婦,道:“媽,這是謝裏長介紹來我們家看房的,貴祥走之前不是交代,讓我們給樓上那間空屋找個租客嗎?”


    “哦,是這樣,那你好好招唿客人。”那老婦順著婦人的攙扶往屋裏走,“租房的是什麽人哪?”


    “是個年輕的姑娘伢。”


    “嗯,”老婦遲緩地點點頭,“姑娘伢好,姑娘伢愛惜東西。”


    這老婦似乎有些腿腳不便,年輕婦人攙著她走不快,略有些歉意地衝幾人笑笑。


    張懷月幾人自然也都通情達理,止步在了天井,耐心地目送一老一少慢慢走入堂屋,消失在堂屋左側的房間裏。


    ————————


    趁著這點功夫,謝觀成低聲向兩人介紹了一下這戶人家的情況。


    這宅子的主人家姓王,戶主名叫王貴祥,如今在一家俄國人開設的商行做經理,也就是俗稱的洋行買辦。這位王經理工作忙碌,時常出差,所以平日裏不怎麽在家,大部分時候家裏就隻有女主人錢喜妹照料著行動不便的婆母以及兩個年幼的兒女。


    而他們家招租的這間屋子原先也是長租出去的,先前的租客是一對經營書報生意的年輕夫妻。不過年前的時候,小夫妻倆老家傳來消息,說是老母親忽然臥病在床亟需人照料,夫妻二人便隻得匆匆結束生意離開了江城,這王家人這才不得不另尋租客。


    聽完謝觀成介紹,張懷月心中的滿意又添了幾分。


    房東一家子人口簡單,女主人看上去也不像個難相處的。而且這院子收拾得幹淨整齊,花木蔥蘢,足見主人家十分愛惜這房子,住處的條件肯定差不到哪裏。


    張懷月暗暗打定主意,隻要價錢上沒有太大問題,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房子給定下來。


    站了沒一會,年輕的女主人重新出來天井,滿是歉意地對幾人道:“實在是招唿不周,幾位快請到屋裏坐。”


    “不用。”謝觀成一擺手,“貴祥媳婦你也別跟我們客氣了,我和徐兄弟就是來做個中人,你跟這位張小姐聊,我倆就在這院子裏歇會。”


    說著,也不等女主人再推讓,拉著徐鵬飛便在天井廊下尋了兩張藤椅坐下。


    見謝觀成如此堅持,那婦人雖滿臉局促卻也不好勉強,於是便進屋去給幾人沏了壺茶端出來,擺在一旁的茶幾上。


    接著那婦人搓了搓手,看向張懷月,“那,張小姐,我領您去看看房間?”


    張懷月立刻從善如流地起身,“那麻煩王大嫂了,我叫張雲嶺,您叫我雲嶺就可以了。”


    見張懷月隨和大方,婦人也十分高興,輕聲細語地道:“那行,雲嶺妹子,房間在二樓,我領你上去。”


    說罷,她對謝觀成兩人招唿了一聲,便領著張懷月去了院子東麵的那間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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