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亞決定暫時不再糾結乾坤大挪移的事情了,但還是在冥想室裏放了一個匿名意見箱。


    她讓秦律每個月月底都去清個箱,看看大家都在想什麽。


    “這樣會不會有點老氣?”


    利亞坐在秦律的辦公桌對麵,謝絕了她遞來的咖啡。


    秦律覺得有點懵。


    不是說不糾結了?


    “能抓老鼠的,你管是什麽貓呢?”秦律抿了一口咖啡,顯得很悠閑。


    秦律一語驚醒夢中人。


    利亞終於想通般笑了笑,她知道她確實不該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利亞離開心理諮詢室,把門帶上的時候看著波浪形的觸感冰涼的門把手出了神。


    這家公司具體什麽時候成立的,利亞已經記不清了,她隻記得父母為她買下這個辦公大樓,跟她說“它是你的了”的時候,利亞是應該開心的。


    可她卻有一種被加上火炙烤的不痛快感。


    後來就是一步一腳印地走,除了這個起步的辦公大樓,父母沒再去插手別的事。


    所以除了這棟辦公大樓,利亞對她自己創立的這家公司哪兒哪兒都滿意。


    不過她也實在算不上討厭這棟大樓,她隻是覺得這不是她的東西,這樣而已。


    但心態會變的,她也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有骨氣”。


    既然給她了,那她收著就好了,又不會掉塊肉,其他想要的,她自會動手去爭取。


    jelly的法務問題其實不嚴重,是給點錢就平得了的事。


    隻不過這事兒吧,怎麽說都有理,所以很難界定,如果真的鬧上去要怎麽判,大概率就是看審理這個案件的人早上有沒有被人潑了一身的咖啡了。


    “那jelly的那個ceo幹嘛要辭職......啊~。”利亞往後一靠,將自己整個人都嵌入沙發。


    高層權力之爭的那些事。


    沒猜錯的話,那些股價浮動啊,傳言啊之類的事情也是為了要爭搶這一塊大蛋糕而搞出來的。


    隻是不知道,jelly的ceo是因為政治博弈走的,還是被嚇走的。


    “估計是被忽悠瘸了吧。”娜娜沒把住嘴,把心裏的猜測說了出來。


    不過她也不擔心,利亞從來沒有不讓她講這些。


    “嗯,那就去驗證一下吧。”利亞把剛剛看完的,娜娜剛剛遞過來的文件遞迴去,挑了個眉,看著娜娜。


    娜娜跟著利亞這幾年,經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看著利亞的動作和眼神,再想想她的話,怎麽著也能把利亞的想法猜出個一二。


    “好,我會詳細地去查證的。”


    然後再把查證的每一步都保存起來。


    你看,利亞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聰明得緊。


    利亞有個癖好,她喜歡看到女孩子們熠熠生輝的樣子。


    那個樣子的女孩子簡直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哪怕隻是一個離去的背影。


    不管是早上被利亞送去監工的塔塔,還是總是能把工作完成得讓利亞滿意的娜娜。


    男人有了能力很難不變得油膩,但女孩子不會,女孩子隻會越來越漂亮。


    所以當利亞看到塔塔發來的視頻裏戴著安全帽和口罩,皺著眉,說自己快被氣死了的塔塔的時候,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她沒有選擇打字,而是按下了語音鍵,哄著對麵的人:“你不會氣死的,你會把問題好好解決掉的,我等著你跟我吹牛啊。”


    塔塔不是利亞哄過的唯一一個人,高恩,阿亨和尼冉都被利亞哄過。


    隻不過有這樣的待遇的,隻有塔塔一個。


    利亞哄尼冉的時候因為是第一次談戀愛,所以笨手笨腳的,撒嬌也不是,順毛也不是,又正好碰上利亞最沒有耐心的年紀,所以最後是尼冉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利亞哄高恩的時候沒費多少心思,請了頓飯,又送了個小玩意兒,高恩看著覺得可愛,就好了。


    至於阿亨麽,利亞不是沒有耐心地哄過他,隻不過總是沒什麽真正的效果,時間一長,次數一多,利亞就會耐心耗盡,然後本能地想懟阿亨,罵他“別矯情了”,可一想到他們如今的關係,也隻能生生把話咽了下去。如果說尼冉當年是“好了”,那麽阿亨則是害怕利亞生氣,所以隻能“算了”。


    塔塔迴到家先被香味釣去的廚房,灶台上那一口乳白色的陶瓷鍋的鍋蓋小孔中衝出的蒸汽強勢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吸油煙機把不至於讓人厭煩的香味留下,此刻的客廳連著廚房都是一股溫暖的味道。


    塔塔用烘焙手套把鍋蓋拎起來,往裏麵探了一眼。


    一鍋蘿卜玉米排骨湯正在裏麵咕嚕著。


    “還需要點別的菜嗎?我隻做了這個。”


    利亞洗好了一盤聖女果,放到餐桌上。


    去超市買菜的時候利亞就隻想到了這一道菜,別的她沒考慮到。


    也許塔塔會想要吃點別的。


    “夠了夠了,這一鍋湯就很香了我的寶,再說了,不夠的話我做個沙拉就好,不用擔心。 ”


    塔塔上前去把利亞腰上的圍裙係繩解開。


    她沒有在敷衍利亞。


    這一鍋湯其實算多的,她們兩個人吃完全夠了,努努力的話,再加上那一盤的聖女果也都可以吃完。


    利亞是有控製過量的。


    也得虧利亞控製過量,沒有乎乎往裏加食材加水。


    這頓飯她們剛剛吃到鍋裏見底就飽了。


    “那個jelly?”塔塔見利亞點了點頭,便繼續往下說,“怎麽樣?你拖了這麽久也沒什麽特別的動作,應該不是像之前那樣要做空吧。”


    畢竟jelly的事,利亞已經提了很久了。


    所以她猜測,沒有那麽簡單。


    “遇到麻煩了?”


    “沒有,還算順利,簡單來說,就是高層權鬥,有人用擴大矛盾,把水攪渾的方法逼退了原本的ceo。高層不會讓這家公司真的陷入麻煩的,畢竟這家公司的發展前景很好,也正是因為這家公司的發展前景很好,才要靠權鬥,獨吞這一整塊蛋糕。”利亞把碗筷放進洗碗機裏,雙手撐著台麵,轉過頭跟塔塔說。


    嘖,沒有耐心。


    急於求成是很容易被裹脅的。


    塔塔從盤中挑起一顆聖女果,卻沒直接塞進嘴:“那麽接下來呢?你打算用前ceo突破還是現高層突破?”


    “......我讓娜娜去查前ceo的事,應該會跟他去見一麵。不過不知道約不約得到,我聽說他現在住在比弗利,可能到時候要去一趟。”


    利亞說著,掏出手機,給塔塔看了看娜娜查到的前ceo家的地址。


    是個很簡約但顯貴氣的房子,起碼外觀是這樣。


    “你今天監工,感覺怎麽樣?”


    利亞也順勢挑了一顆聖女果放進嘴裏嚼了嚼。


    “嗯......”塔塔把唇邊的一點聖女果汁舔了幹淨,“就是乳膠漆的顏色,會隨著光線變化嘛,那個顏色我們一群人調了一個下午。”


    “嗯哼,調出來了嗎?”利亞問。


    及胸高的洗碗機開始發出清洗的聲音。


    塔塔沒有說話,比了個“ok”的手勢作為迴答。


    “喝點熱紅酒嗎?”


    雖然還沒到聖誕節,那是最搭熱紅酒的節日,不過她們兩個都不介意在寒冷的天氣來一杯。


    熱紅酒是塔塔的食譜,而挑電影是利亞的強項。


    這些年她們總是極度默契。


    挑完電影的利亞拆了幾袋零食,她們邊喝邊分著吃。


    “阿亨要我們去關注他新歌的發布時間,然後及時給他點讚,你看到那個消息了嗎?”


    那個消息發在群聊裏,利亞很難看不到。


    況且阿亨說過要發布的新歌,是一首藏語歌曲,跟一個藏語組合合作寫出來的。


    利亞倒是很高興,因為這說明阿亨很專注於他自己的事業,這也意味著,她也不必再為這段奇奇怪怪的感情而遭受任何困擾了。


    無情,卻是實話。


    就像瑞說的,阿亨不能,逮著利亞一個人薅。


    再好的傷感情歌聽多了,也是會膩的。


    “我就不信在新疆西藏那種開闊又異域風情的地方呆過了他還能寫傷感情歌。”


    塔塔這話,有一種誓要賭一賭的意味。


    不過利亞沒去看後麵朋友們的迴複,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有說是什麽風格的歌嗎?”


    “他就隻說是藏族感覺的,藏語歌。”


    利亞聽過藏語歌,但那種感覺利亞也隻記得個大概,很模糊了,所以說實話,利亞很期待這首將要發布的新歌。


    運氣好的話,這首歌的成績大概會超過阿亨以往寫過的歌。


    利亞喝了一口熱紅酒:“你注意到高恩前段時間發的旅行照片裏那條毛衣鏈了嗎?”


    那上麵換了個墜子,利亞想說。


    塔塔知道利亞想說什麽:“也許是在巴黎遭賊了,人家以為那個一塊錢的硬幣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吧。”


    巴黎確實很容易遭賊,這點利亞每次去巴黎,高恩都一定要提醒利亞,像是什麽觸發了的自動反應。


    利亞也確實被偷過,不過也還好,隻是一個裝著幾張麵額不大的紙幣的錢包,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一點事都沒有。


    但還是換來了高恩未卜先知似的一句:“你看,我說了吧。”


    利亞“嗯嗯嗯”的應著,也沒放到心裏去。


    那句話其實高恩本人也講過就忘了,她總是這樣,利亞有時很羨慕高恩,因為高恩總是有無窮無盡的可以拿來高興的事。


    聽說最近一位美國女明星找她設計晚宴的裙子。


    “是我們知道的嗎?”


    畢竟她們平常並不關心這些娛樂圈的東西。


    “她說不能透露姓名,但確實是一位好萊塢新星,屬於young&rich的那類,最近兩年火起來的,好像還拿過很有含金量的獎。她給的提示挺多的,但我還是猜不出來。”


    應該是鬱悶的語氣,卻沒有半點鬱悶的意思。


    讓她們去猜女明星,就跟讓高銘去猜車手,是一樣的效果。


    利亞開玩笑似的接了一句:“跟她說苟富貴,勿相忘了嗎?”


    “她已經很富貴了,雖然如果她更富貴一點我會更高興。”塔塔說著,往嘴裏扔了顆梅子幹。


    利亞拍了拍塔塔:“放心吧,我們的錢已經很夠花了,不管是買必需品還是買麵子,都夠了。”


    利亞說的麵子,其實是上流社會的東西,那些人,最是眼高手低。


    一個個的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得很,很少有謙虛謹慎的。


    那些人的麵子,是用金錢堆起來的。


    金錢本不是什麽壞東西,但成了他們站得比別人高的階梯,他們就不再搞得清楚自己是誰了,目中無人成為了通病。


    利亞想過,如果她長得並不漂亮,如果她沒有一個很富裕的出身,如果她在最能用美貌財富和伶牙俐齒為自己行方便的年歲,是一個又醜又窮又笨的人,那麽如今她還能有這樣的成就嗎?


    可能得晚個幾年,她想,畢竟那個辦公大樓,不是她一朝一夕買得下來的。


    也可能會再晚幾年,畢竟如何賺錢這件事,她是從小耳濡目染過的,比隻能自己一步步踏著血路尋覓正確答案的人要好許多。


    但她見過的很多“上流社會人士”是遠沒有這樣有自知之明的。


    利亞曾經去過一個女孩子的服裝店開業派對。


    開業的陣仗不小,精挑細選的花籃,各種珠寶擺設,tiffany的沙發和椅子,無不在無聲宣告著自己的昂貴。


    晃得人眼疼的燈光下,大家都使勁恭維著這位養尊處優,千嬌萬寵長大的大小姐,說她的店麵是如何如何漂亮,他們有多喜歡,利亞聽著他們用高出平常幾個度的音調對派對主人說些他們自己都未必會信的話。


    利亞沒有多說話,隻是當著對方的麵喝了一口對方遞過來的香檳。


    要死,是冰的。


    於是那天晚上利亞並沒有久留,她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忙,趕緊撤了出去。


    後來那個店怎麽樣了,利亞沒有刻意打聽,隻是幾個月後的某一天,利亞下班的時候路過那裏發現,那原來的店麵早就換成了一家做網紅小吃的店。


    利亞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網紅店和浮躁的千金小姐開的店,誰能存活得更久倒還真不好說。


    那麽就祈禱利亞自己的兩家公司不要短命到如此地步吧,利亞想。


    畢竟時間是很聒噪的東西,特別是當你正在做著一件重要但你沒有百分百確定的事情。


    但也許就像秦律說的,利亞太緊張了。


    可能是知道利亞的性格,所以娜娜沒有讓利亞等很久,她很快把調查結果交給了利亞。


    結果跟利亞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利亞把手覆在鍵盤上,輕輕敲打著,卻沒有在屏幕上留下任何一個字母:“那麽現在就要考慮一下怎麽樣聯係上那位前任ceo了”。


    但對方是輕易不見外人的,而利亞跟他又非親非故,此時的利亞就像一個機器突然被卡住了一樣。


    暫時找不到突破口的她實在有些鬱悶,現在外麵又剛好是烏雲密布,壓下來的氣氛像極了利亞的心情,頃刻間,囤積在烏雲裏的利亞的眼淚嘩嘩地全都被倒了個痛快。


    雨下了一天,從上班,下到下班。


    比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更敬業。


    隻是它偶爾才出勤一次,既不會被扣工資也不會被教訓。


    娜娜下班前進來把今天最後一份資料拿給利亞,看到利亞雙耳上方顯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開口勸她:“要不然,想不出來就先下班吧,什麽事明天再說,總會想到辦法的。”


    況且這也實在不算是一件緊急的事。


    利亞聞言,牙齒鬆開了已經被咬出齒痕的鋼筆筆蓋。


    她今天隻要停下來,哪怕是合上一份文件去翻找另外一份文件的空檔,都會想到這件事。


    不過她好像也確實是對自己到底撓了多少次頭有所自覺,放下筆的利亞自然地把手指插進頭發裏,梳了梳。


    這下利亞的頭發看起來比之前好得多了。


    “娜娜,你去查查,他平常有些什麽愛好習慣之類的,我想看看突破口在哪兒。然後......”她想了想,應該也沒別的了,“下班吧,順便讓羅維準備一下一月份去美國的一些資料什麽的。”


    暫時想不出什麽能約到這位前任ceo的方法,利亞就隻能看看,知己知彼,到底是不是真的百戰不殆。


    利亞記得,以前塔塔設計不出東西的時候,她會暫時放下手裏的工作,轉而先去做些別的,逛街,做飯,看綜藝或者約朋友出來玩。


    玩著玩著,沒準放鬆了,思路就能打開了。


    利亞以前不是沒用這樣的方式處理過暫時解決不了的問題,但她每次都會先糾結一番,沒辦法可想了,再試試這個其實也算是個辦法的辦法。


    而每次塔塔都會安慰利亞,這次也不例外。


    “沒關係的,習慣就好,反正你每次最後都能好好解決那些問題,不是嗎?”塔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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