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雪聖昀便甚少見到雪清珩的身影,雪清珩就將自己一直鎖在漓珩宮中深居簡出,若非沒什麽大事便絕不踏出一步。


    “兄長,你的腿?”


    “不過是廢了而已,何必如此在意?”


    雪清珩跌坐在池,從地上拾起一朵染上泥濘的合歡花:“你看,就像這朵花一般,無論什麽都會有凋零的一天。”


    “兄長,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能治好你的方法。”


    “你不該將重心放在我身上,比起我的腿,你更應該關注的是百姓在你的治理之下有沒有過得好。”


    “可...”在這個世上,於我而言,沒有什麽是比兄長你更加重要的存在啊...


    “聖昀。”雪清珩又怎麽察覺不到自己一點點養大的孩子的心思:“管好你的天下,我的事情無需你操心。”語氣中是說不出的冰寒。


    這是雪清珩第一次對雪聖昀說如此重的話語。


    “你走吧,無事,就不必來見我了。”


    他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將合歡花放入水中,任其飄零。


    雪聖昀此生最無法忘記的便是那人一頭銀發披散,雙腿無力的跌坐在池邊然後將沾染泥濘的合歡花放入池中,是那般的脆弱易碎。


    宮門在雪聖昀的眼前緩緩合上,最終留給他的是那雙墨色眸中的淡漠與無盡溫柔的交織。


    “兄長!!!”


    “去吧,去完成我想看到的一切...”


    自那之後,每年的八月十六,雪聖昀都會抽時間來漓珩宮外站定,等待著一扇或許永遠不會打開的門。


    這些年他們皆以書信交流,再未見過一麵。


    史有載,天淵一朝雖短短八十一載,但無疑擁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思維與科技,有些事物是至今都無法複刻的。


    天淵帝十二歲登基,在位八十一年,一生勵精圖治終身未娶,乃是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


    在雪聖昀壽數將盡之時,漓珩宮的門開了,雪清珩端坐在輪椅上,容顏絲毫未變,一如當年,他被由神廟而來的掃地僧推出了宮門,來到雪聖昀麵前。


    “兄長...你終於肯見聖昀了...”


    “聖昀,你想要長生麽?”


    雪聖昀搖了搖頭:“不想,像這般就很好了,隻是這樣就不能永遠陪著您了...”


    雪清珩看著已經垂垂老矣的雪聖昀,這是他養大的孩子啊,他將畢生所學都交給了這個孩子。


    如今又要親手將他送離。


    雪聖昀握著雪清珩的手,在彌留之際說道:“兄長,我想葬在能離你近一些的地方。”


    雪清珩迴握緊了他的手:“好,兄長帶你迴白瑪崗。”


    雪聖昀聞言嘴角含笑安詳的閉上那雙已然渾濁的雙眸。


    雪清珩輕歎,然後命人給聖昀立了一個衣冠塚,自己與掃地僧帶著他的屍骨迴了白瑪崗。


    神廟之中,雪清珩對掃地僧說道:“將他葬在那棵合歡花樹旁吧,這樣也能離我近一些。”


    “是。”


    迴憶在這一刻戛然而止,雪清珩迴過神來,眼前是一臉委屈巴巴的張麒麟:“所以,我不是哥哥第一個養大的孩子?”


    “嗯。”


    “哥哥,我吃醋了。”


    雪清珩無奈一笑,抬手輕點了張麒麟的鼻尖:“這有什麽好吃醋的?你們都是我養大的孩子。”


    “不一樣。”張麒麟的眸中閃過一抹暗色,那天淵帝已經死了那麽多年,可依舊能讓自家哥哥念念不忘,更何況就憑在雪清珩的訴說之中,雪清珩陪著雪聖昀直至生命的盡頭,就算是那雪聖昀死後也一直留在離哥哥最近的地方。


    這都是自己沒有享受過的待遇,早晚有一天他要迴神廟撅了雪聖昀的墓,虧得他自記事起十八歲之前經常去祭拜那人。


    “好吧,確實不一樣,聖昀可不會對自家兄長以下犯上,但是麒麟崽崽會,對麽?”


    “......”張麒麟瞬間就僵住了:“哥哥...”


    “好了好了,不調侃你了。”


    “我決定了,我不要叫你哥哥了。”


    雪清珩挑眉,似是在等待著張麒麟的下文。


    “我不要和其他人一樣叫你哥哥。”


    “那叫什麽?雪麒麟?”雪清珩慵懶的靠在床榻上,眼中滿是調笑之意。


    “卿卿。”


    “嗯?”


    “哥哥的佛號。”


    “緣卿?”


    張麒麟點頭。


    “罷了,隨你便是,你要喜歡這樣叫我,我也不反駁。”


    “卿卿。”


    “嗯。”


    “卿卿。”


    雪清珩無奈的抬手揉了揉張麒麟的頭:“乖...別鬧。”


    “卿卿別離開我了。”


    “這可不一定。”


    “一定不會。”


    張麒麟看著雪清珩那依舊未將一切放在心上的表情,眸色愈發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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