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伶……”溫孤文卯迷迷糊糊地抱住了溫羣,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慕容伶……


    溫羣一個翻身從他懷裏掙出來,文卯也被驚醒了,才注意到窗外已經日上三竿,透著紙窗打進來的光束異常耀眼。


    “師弟,以後千萬別喝酒了。”溫羣裹了裹衣裳,道“真丟人啊。”


    “啊?!”原本還有些微醺的狀態瞬間沒了,文卯驚唿,“師兄!你別嚇我啊!”


    溫羣笑了笑,打趣道“阿伶是誰啊?”


    “這也說了?!”溫孤文卯尷尬得把頭鑲進了褥子裏,問道“說了多久啊?”


    “壓根就沒停啊。”溫羣說道。“做著夢都說夢話。”


    文卯歎了口氣,踉踉蹌蹌地下了床,推開門邁了出去,又把頭探迴來,陪著假笑臉,道“師兄,千萬別說啊。”


    “放心吧!你師兄嘴嚴得很!”溫羣在後麵拍了拍他,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也好在整個「左道」隻有這倆人,要不然就耽誤事了。


    文卯有些不放心,問道“師兄,都這時候了,常先生不能生咱倆的氣吧?”


    “應該不會吧。”溫羣也沒什麽底氣,雖然沒見過常先生和自己生氣,可是和著「右道」的那群崽子沒少動肝火,往日隔著整條長廊都能聽到常先生怒斥他們不通性子。


    文卯一笑,露著兩顆虎牙,囑咐道“師兄,我剛來,要是常先生動怒,那你就自己扛下來吧,我得給先生留個好印象。”


    “你小子!”溫羣對天長笑,“妥!”


    “謝師兄!”溫孤文卯從後麵勾住溫羣,豎了個大拇指。


    二人打趣著又路過那處院亭,綠藤發黃、豔花隻剩下桔梗、原本遍如席地的青草全都幹枯,微風一碰,觸之即碎。


    文卯拽著溫羣指了指這院亭,問道“師兄,你能看出來這個院亭的奇妙嗎?”


    溫羣淡然一笑了之,娓娓道來……


    「時令九節陣」


    於二十四節氣之中取九節時令作陣眼,陣中物、陣中人,一日度一年,循環往複而不死不生,即便是陣中凡夫俗子,也同活死人無差。


    是第一位「空間領主」的絕唱三曲之一,曾以此術封邊境「潼山關」十萬年餘。


    聽老一輩的說,那一日陣道大運逼退天道勢頭,漫天法陣飛舞似破碎之鏡,眼中所見之物真假難辨,此戰之後,陣修之名威懾天下道統。


    史稱「封潼之戰」


    隻是不知道夏桀是如何習得這法陣的,我認識的陣修也算是不少,可是足以觸及「絕唱三曲」的還沒有一個,甚至他們的師門之中都找不到一個。


    溫孤文卯木訥地點了點頭,想來師兄是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一位「鎮獄法則」也執掌「空間」一道,如果真如他說得這麽邪乎,恐怕也是出自那位的手下。


    隻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作這「時令九節陣」在此處?


    “師兄,你知道怎麽破這陣法嗎?”


    溫羣隻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剛剛說的一番話好像白說了似的,可誰叫自己是做師兄的呢?


    又解釋道“相比布陣,破陣的確要簡單得許多,可是也不代表誰都可以做到。


    類似於「時令九節陣」、「四方死門陣」,這種承接空間或者時間的法陣,基本都需要專精陣術一道的修士才可破陣。


    尋常修士破陣無異於癡人說夢,換句話來說,能破此類法陣的尋常修士定然可入陣術一道。”


    “現如今陣道氣運凋零,這種繁雜的法陣,基本無人可破了。”


    二人聞身後有聲音傳來,一同轉過身去才看見是常風,“常先生?!”


    “我等你倆等到現在,你們兩個還真是聊得挺投緣啊。”常風左右手各卡住一人,左瞧瞧右看看,笑得二人心裏發毛。


    溫羣假模假樣地笑了笑,道“先生!文卯非要拉著我去喝酒!”


    “啥?!”文卯一愣,趕緊解釋,“常先生,他胡說啊!”


    常風比著二人皆是高過一尺,揉了揉他倆的頭,笑道“說一說我昨日留給你們的問題吧。”


    溫羣鬆了口氣,先說道“瑰意琦行者邪、鶴立雞群者魅、二者合一者邪魅。”


    “所以你認為的是邪在態、魅在形、邪魅在二者之上?”常風點了點頭,衝文卯一笑,問道“你怎麽看?”


    “我嘛……”文卯被風嗆得咳嗽了一聲,道“受人鄙夷者邪、受人忌憚者魅、不可約束者邪魅。”他又說道,“我認為評判之則也是他人強加之,這所謂的如何如何也都是出自他人口舌。”


    常風拍了拍文卯的肩膀,笑意更濃,“對,你考慮得比你師兄想得深一些,不過也是一門玄妙。”


    他繼續講道……


    無論是「霍亂天下領主」,還是「縱橫天下領主」,或者「盛州四毒」,亦或者那位「鎮獄法則」,都是如此。


    更別說你們兩個了,都不過是受他人評判,僅此而已。


    也就大可不必在乎他人口舌,無非是你們要走的路同大部分人背道而馳罷了。


    能想到這個道理就好,千萬別和那些尋常的傻子一樣,去和那些流言蜚語較勁。


    到最後落個——欲行之事未行,欲成之人未成。


    時隔許久,再次聽到這句話,無一字的偏差,文卯莫名心悸了一下,常風又揉了揉他的頭,繼續說道“無論你想要怎麽做、做什麽,這和你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都不衝突。


    「走陰人」過陰的路子不廣,可也不是什麽少數。”


    大僵、趕屍、人傀、詔魂、禦獸,此五路子走陰人,最是不沾陽間塵。


    常風囑咐道“文卯,你的境界太過虛穩不平,下一次天劫,你擋不下來,千年之內,別再破境了。”


    “千年?!”真若算起來,於修士而言確實算不得什麽,隻是文卯如今才三甲之年,一時間還真有些接受不了。


    “修行不記年,急什麽?”常風勸慰道,“你的心性有損,千年時間修一修性子,有什麽不好?”看著二人還有些遲疑,又補充道,“溫羣也陪著一起吧。”


    溫孤文卯自知常風所言極是,雖有不甘,卻也隻是點下了頭。溫羣也早有料想,並未有所驚訝。


    見二人都無意見,一股醇厚無比的「時間法則」之力在麵前炸開,幾乎波及「咒靈國」每寸土地,常風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句話。


    “每日來點個卯就好了,在咒靈國多轉轉吧。”


    溫羣歎息道“咱這先生在時間一道已是「領主」,隻可惜是個儒生,少了些殺伐氣。”


    “你快閉嘴吧。”文卯還記著仇,質問道,“你不是說你抗下來嗎?怎麽把我賣了?”


    溫羣往正南向的那條路迎了兩步,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凋謝的草木,觸摸來,竟還有些生氣,而且極為濃厚,如果自己猜的不錯,那陣中之物應當是都保留著「活性」,而「死性」則是被強加的。


    他衝文卯招了招手,也過來看了兩眼,同樣發現了這個問題。


    而且似與村子裏的那些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本想開口詢問一番,可溫羣既是「智雅知州」的人,那自然不會經過那座百轉的山峰,文卯也就把話咽了迴去。


    順著這條路淌過,一座比天高的古殿映入眼簾,左右呈階梯之態,共十八麵門,兇煞的氣息極其紊亂,從內部躁動出來,純正的「空間法則」之力被壓抑得難以察覺。


    溫羣介紹道“九靈大殿,現在還沒開呢。”


    “我知道。”文卯又瞥了兩眼便走了……


    邊境「潼山關」——


    「絕唱三曲」法陣齊作天勢,盡顯陣道昔日風采,城頭之上百萬將士橫列陣,十八盞烽火台大作光輝,關隘之下,妖詭之人橫屍百萬。


    不死一兵一將便攔下妖詭這番攻勢。


    傅慎與那白衣男子同現邊境關隘,道“妖詭的諸位,省省吧,這一關,你們破不了。”


    “長生老鬼,你自大了吧?”


    妖詭一眾人中走出一頭生雙角之人,漫不經心地抬眸一眼,又說道“我若是破了呢?”


    話音落下,一道濃厚昏黯的「妖炁」炸向三道法陣,僅一個照麵就裂出了數道縫隙。


    那白衣男子同樣漫不經心,隨意打了個響指,三道法陣全被恢複得完好無損,其陣道炁蘊甚至更盛,未有半分的遲緩就取下妖詭前行數萬人的性命。


    妖詭之人注意到這股藏匿於無形中的「陣炁」,縱身一躍,隻一掌便拍了個粉碎,嫌棄地甩了甩手,道“衛風,當今天下唯一的「極道境」陣修,不過如此嘛……”


    傅慎笑了笑,喚出「長生穀」墊在身下躺著,隻見衛風捏了捏小白狐的臉腮,二指點風,洶湧的「陣炁」遍布關內。


    「浴火雙生陣」


    法陣直逼妖詭眾人頭頂,如天穹塌落,赤、青兩色晝冥火繞邊境關隘畫地為牢,妖詭之眾盡入其中,兇煞的「陣炁」愈發強盛。


    那人伸出手蹭了蹭這障火獄,整個食指都化作白骨,他吹滅後,皮肉又生了出來,體內的炁蘊卻逐漸稀少。


    “好手段,陣修都是這麽陰狠的嗎?”


    衛風淡然一笑,道“何意?”


    “此陣不直取人命,奪人元壽、剝人炁蘊,凋謝之前所受到的傷害都會恢複再生,直至再也壓榨不出來分毫。”


    衛風按了按懷中白狐狸的頭頂,全然不在意,道“不錯嘛,殞龍,有些腦子。”


    「離索」


    殞龍不屑地啐了口唾沫,體內妖炁迸出,化作無數尖刺迴蕩空中,看似沒有準頭,卻不斷地驅散著火障壁,妖詭之人未有一人被誤傷。


    衛風依舊不在意,笑得滿麵春風,抓了抓小白狐身上的絨毛,漫天黑鴉遮雲蔽日,百餘巴蛇委動而來,還不容妖詭的人驚訝,其身後的麅鴞群已經成了烏壓壓的一片。


    慘叫聲傳蕩不停,一聲聲寒厲天際,衛風冷言,道“殞龍,我是個禦獸師,陣道的天賦一般。”話音剛落,才散入妖詭人群中的烏鴉都像瘋了一樣,黝黑的鳥喙上點綴著瘮人的鮮血。


    哪怕殞龍故技重施也無濟於事,本就受限法陣之中,如此兇殘百獸,想要不傷及自己人幾乎不可能。


    正懊惱之際,又一副寬厚豐滿的羽翼遮住天空,頸上魚鱗似的鱗甲反照著亮光。


    “躲開!”如此慌亂,縱使殞龍再作動員也無用,蠱雕吐出一口酸蝕的綠液,除了少有的站在殞龍身邊的幾人,幾乎都被腐蝕得隻剩一具白骨,血腥與酸臭味讓人嘔吐不止……


    小白狐興致勃勃地叫了好幾聲,衛風輕吻在它的顱頂上,傅慎打趣道“這是要突破人的底線了啊?”


    “滾。”衛風擼了好幾把才讓小白狐安靜下來,傅慎無辜地攤了攤手,道“她還能變迴來嗎?”


    “或許吧……”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浴火雙生陣」已被破,妖詭殘部被殞龍帶著拚命地逃竄。


    傅慎與衛風相視一笑,「長生穀」落下,將殞龍鎮在穀下,其對元壽的剝離遠勝「浴火雙生陣」的威力,僅片刻,殞龍口中不停吐著鮮血,炁蘊也越來越稀薄……不一會兒便隕落。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讓你們出入邊境關隘如無人之境,豈不是都以為我天下正統無人了?”


    「長生穀」消散又出現在妖詭餘孽的頭頂,正落下時,一股更為強悍的「妖炁」襲來,竟直接掀翻了「長生穀」


    傅慎伸手接住,迴頭顧了一眼,是一名同修士無差的女子,“妖族女帝——蘇滿滿?”


    “見過人族兩位帝君。”蘇滿滿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竟察覺到一股詭異的控製之炁,幾乎在侵襲自己的意識……“獸首帝君,別逗我這小妖了吧。”


    “哈哈。可以。”衛風撤下笑著的麵容,道“跪下。不然,你死。”


    蘇滿滿自知不敵眼前兩人,隻得委曲求全,雙膝距地不足豆粒之差,又被那道控製之炁直起了身。


    “算了,帶著走吧。但是別再來挑釁了。我的話就說到這。”衛風隨意地擺了擺手,傅慎也退到了一旁,道“蘇滿滿,真有想法,讓你們妖族九帝一起來,別再來試探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聞道邪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捉龍尋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捉龍尋脈並收藏聞道邪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