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水以西。


    渭水以北。


    距離戰場不過二十裏。


    由於地勢較低,加上戰場上打得煙塵四起,被風一吹就成了霾。


    所以當來自長安的兩千虎豹騎到達渭水北岸時,山腰以下的秦嶺基本隻能看到輪廓。


    至於戰場上戰事究竟如何,他們是如何也看不到的。


    莫說二十裏外的戰場,便是他們麵前六七裏外那座五丈塬,此刻也因為距離與薄塵的關係,有些朦朦朧朧,教人難以將上麵景物看清。


    曹真為了不讓漢軍發現自己的意圖,沒有讓人在渭水北岸準備任何橋梁、船隻,以防漢軍有所預備。


    所以,今日來接這兩千虎豹騎渡過渭水的船隻,來自渭水上遊百裏外的陳倉。


    晨時出發,午時便至。


    能運兵的船隻不多,不過三十二艘,大船八艘,小船二十四。


    沒辦法,大魏確實沒想過關中會發生什麽戰事,否則也不會派夏侯懋這個從來沒打過仗的二代來長安當安西將軍。


    而四百年前著名的陳倉,由於武都大地震導致水路徹底斷絕,不可能再發生『暗渡陳倉』的故事,失去了其曆史地位,此時不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某位不知名的典農守在彼處,督著漢中和隴右遷來的屯田民種田。


    這麽一座小城,能在如此緊急情況下,為大將軍湊出三十餘條可用之船,已經很了不起了。


    渭水邊。


    帥纛下。


    一襲狐皮大氅的曹叡駐馬而立。


    在他身後不遠處,負責馱裝備與糧草的馱畜四散吃草。


    虎豹騎已各自飲馬飼馬完畢,牽上了他們的戰馬於岸邊等候。


    還有兩百餘騎此刻正通過臨時搭起來的長板,小心翼翼地登船。


    此處並非渡口,隻能如此。


    過不多久,又是“嘩啦”一聲,又是一陣戰馬的嘶鳴。


    又是一匹戰馬從木板上失足落水。


    曹叡微微蹙眉。


    由於戰馬實在太重,導致空載的小船在戰馬剛登船時重心發生偏移,左右晃蕩。


    這一晃,便有戰馬受驚欲退,從而使得小船愈發搖晃得厲害,最後就是馬兒失足掉到水裏。


    四五條空載的小船都是如此。


    直到小船上有戰馬壓艙之後,這種情況才得以改善。


    另一邊,那八艘大些的船隻倒沒有這種情況發生。


    大約半刻鍾過去,三十二艘滿載的運兵船向渭水東南劃去。


    曹叡看著緩緩移動的船隻,再次皺起了眉頭。


    “大船一次不過二十,小船一次不過五六,一次運兵不及三百,要運到何時?”


    騎督尹大目道:


    “陛下,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一人一馬,動輒兩三千斤。


    “好在渭水不過一裏寬闊,大概一刻鍾便可來迴,咱們可以在申時前全部過河!”


    曹叡剛想點頭,卻又皺眉:


    “待船行至對岸,已被渭水衝走二三裏,欲再返迴此處,怕是要再多花些時間的。”


    尹大目頓時愕然,再看此刻已經被渭水往東衝走百餘步的小船,發現確實如此,心下一愣。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犯病,怔怔道:


    “臣疏忽了,如此一來,咱們本不該在此處上船,應再往上遊些才是……”


    在此處渡河是他做的決定,按理說沒什麽錯,岸邊平坦寬闊,水深又合適,船隻靠岸不至擱淺。


    但沒想到,居然忘記將水流考慮進去了。


    這樣的話,若想以最快速度渡河,便要全軍東移四五裏,又渡過一輪之後,再東移四五裏。


    這……


    到時候他們就到斜水以東了,還如何能完成大將軍從背後突襲蜀軍的戰術?


    既然全軍南移不可行,便隻能讓船夫逆流而上。


    這樣的話,一來一迴必然要多花許多時間。


    至於是多少,他卻是算不出了。


    想到此處,他當即對著天子忐忑一拜:“陛下,臣有罪!會不會誤了與大將軍預定的時辰?!”


    曹叡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若隻你一人領軍在此,恐怕逃不了一個失期的罪名。


    “可朕也在此,卻也未能想到,又如何能怪罪於你?


    “而且,時間還寬裕,最多少渡四五百騎罷了。”


    言罷,其人不再做聲,也不去看尹大目此刻神色,隻靜靜地盯著離對岸越來越近的船隻。


    方才戰馬落水,讓他不得不對那些小船的運力產生懷疑,擔心這小船運到河中時萬一戰馬受驚,把小船弄翻了該如何是好。


    這種事情不是沒可能發生,便是運糧的漕船都時有翻覆,何況運馬?


    隨著三十餘艘運兵船離河岸越來越近,他的心情終於有些放鬆,目光看向別處。


    忽然,他想到了什麽,道:


    “傳命下去,讓下一輪渡河之人去看看彼處斜水能否涉水而過。


    “若能,在斜水東側登陸,再涉水迴斜水以西亦可。”


    尹大目眼睛一亮,頓時應諾。


    還是陛下有辦法!


    尹大目心中振奮,其後目光看向五丈塬。


    之所以要迴斜水以西,便是因為要讓虎豹騎登上五丈塬了。


    五丈塬高三四十丈,平台寬闊,從塬下隻能看到塬體邊緣,看不見平台中間。


    一旦上塬,那麽既能遮蔽虎豹騎行軍,又能借著高坡,對潰逃的蜀軍俯衝而下。


    至於塬上會不會有埋伏,會不會有探子,他卻是不擔心的。


    就算蜀軍多長了心眼,在五丈塬上安排了探子,又能如何?


    兩千虎豹騎一到,大勢壓人,潰退的蜀軍要安排什麽來擋?他難道也有虎豹騎?


    區區幾百宿衛騎兵,戰力如何尚且不論,難道就不用去應付大將軍的七百虎豹騎了?


    尹大目一邊想著,一轉身去吩咐下一輪虎豹騎渡河。


    然而走不幾步,卻聽到河對岸似乎有種熟悉的聲音傳來。


    他頓時一怔,停下腳步,伸長了脖子朝五丈塬極目遠望。


    “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曹叡似乎也聽見了聲音,扭頭看向尹大目,卻見此時的尹大目那對大眼珠子已是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爆出來。


    他趕忙迴頭看向六七裏外那座突兀拔地幾十丈,如同小山的五丈塬。


    頓時,一種心髒突然跳到嗓子眼的感覺向他襲來。


    隻見一支看不出數量多少的騎兵在薄塵之中露出頭來,正以極快的速度從五丈塬斜坡俯衝而下!


    微弱卻整齊的馬蹄聲傳來。


    “怎麽會?”尹大目驚駭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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