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推開門,林昇正氣哄哄地背對著門躺在床上,修長的身軀躬成一隻蝦米狀,嘴裏不時溢出一絲呻吟。


    什邡不用看,這又是吃多了,撐著了。


    慢悠悠走過去,什邡伸手碰了碰林昇的胳膊:“起來,我帶你去外麵走走,消化消化食,不然晚上更難捱。”


    林昇咕噥了一聲,聳了一下肩膀,把胳膊從她手下擰開,悶悶地說:“不用你管。”


    什邡哭笑不得地說:“你這又是生的哪兒門子氣?不是你自己不想去曹記的麽?林山和明月出了事,總得去看看吧!”


    林昇背對她的身子一僵,猛地轉迴身,露出一張慘白的臉:“林叔怎麽了?”


    什邡走到窗邊的秀墩前坐下:“被鬼抓走了。”


    林昇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下,眨了眨眼,什邡說:“別害怕,這世上哪有鬼?認為罷了!”


    林昇扶著床柱坐起來,烏黑的長發劃過頸邊,慵懶地鋪陳在肩頭,顯得整個人越發地孱弱。什邡起身幫他把垮下來的披帛拉好,對他說:“我會找迴林叔的,你就在這裏好好養病,明日迴來,我給你……”


    “我不願!”林昇一把掙開她的手,“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什邡言辭拒絕,要是他突然在曹記發病,他們就徹底完了。


    林昇委屈地紅了眼眶,雙手死死抓著衣角,手背上青筋奮起:“你是不是要拋下我,就像,就像在襄……”


    “閉嘴!”什邡徹底沒了耐性,起身便往外走。大概意識到自己作過了,連忙伸手拉住什邡衣擺。


    什邡迴頭看他,慘白的俊臉上滿是無辜和驚懼,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什邡歎了口氣說:“林昇,咱們要想在林家活下去,就不能什麽都置身事外,也許你現在還不懂,但總有一天會恢複記憶的,到時候,我不希望你後悔,你懂麽?”


    林昇隱約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沉默下來,許久才重重點了一下頭。


    什邡垂眸看向他的手,林昇連忙縮迴手,一股腦從床上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臂往外走。


    什邡:“做什麽?”


    林昇耳尖一紅,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消化食。”


    ……


    大約辰時初,王武帶著三個夥計迴來了。


    從楚館出來之後,王武便按照什邡的囑咐,帶著三個夥計埋伏在楚館後門的巷子裏。不到半個時辰,便見一個穿著紅衫的丫鬟探頭探腦地從後門走了出來。


    王武馬上朝身後的夥計們使了個眼色,四人一股腦衝過去,撒迷藥的撒迷藥,套麻袋的套麻袋,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小丫鬟拖進早就停在路邊的馬車上。


    王武一路將人帶到別院,然後來找什邡。


    什邡一見王武臉上的神色,便知事成了。她讓紅嶺先帶王武下去,然後哄著林昇吃了藥,待藥效上來,林昇耐不住困意睡著了,她才小心翼翼離開房間,轉身去前麵找王武。


    來到前院,王武連忙走過來說:“果然如小娘子所說,您走後不久,就有一個小丫鬟探頭探腦地跑出來。”


    什邡將早就準備好的羅刹麵具戴在臉上,問王武:“人沒受傷吧!”


    王武說沒有,就是有點嚇到了。


    什邡點了點頭,示意王武開門。


    王武拿出鑰匙開了鎖,什邡推開門,柴房裏點著燈,一個穿著紅衫的姑娘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椅子上,頭上還帶著量尺見方的布頭。


    什邡迴頭看了王武一眼,王武幹巴巴地笑了下:“真沒受傷。”


    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丫鬟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開始不住地發抖,不一會兒,一股子尿騷味突然在空氣中彌漫,竟是嚇得尿了褲子。


    王武臉一紅,連忙別開頭。什邡走過去一把拽掉她頭上的布袋,露出一張慘白如紙的小臉。


    乍見之時,丫鬟有些茫然,等看清麵前的一張羅刹臉,嚇得“啊”的一聲,便要昏厥。


    什邡連忙抓住她的下巴:“閉嘴,你要是昏過去,我就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掰下來,然後割掉你的舌頭……”


    丫鬟嚇得大驚失色,拚命搖頭表示不會暈倒。


    什邡滿意地鬆開手,輕輕摸了下丫鬟的臉頰,冰涼的手指順著丫鬟不住抖動的鼻尖來到嘴邊:“我勸你不要大叫,不然這嘴裏的舌頭……”


    “嗚嗚嗚嗚!”


    什邡滿意地笑了下,拿掉丫鬟嘴裏的布頭,對她說:“今天找你來,就是問你幾個問題,你答對了,我自然就放了你,若是你的迴答不能讓我滿意。”什邡頓了下,突然湊到丫鬟耳邊,“後院有隻狼犬,它最喜歡吃人的舌頭了。”


    丫鬟臉色幽地一白:“大,大爺饒命,饒命!”


    什邡收迴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我問你話,你如實迴答,若是說謊……”


    丫鬟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哪裏還顧得上分什麽男女,一邊喊著大爺饒命,一邊拚命地點頭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什邡勾勾唇,問道:“今日你出門是要去做什麽?”


    丫鬟一怔,什邡連忙迴過頭,對王武說:“去把青狼牽過來,我記得它晚上還沒吃飽吧!”


    王武配合地發出一聲冷哼,轉身就走。


    “不要,我說,我說。”丫鬟連忙大喊,“我是替翠花姑娘送信。”


    什邡:“給誰送信?”


    丫鬟抿了抿唇,小聲說:“春暉紙坊的東家。”


    春暉紙坊?


    什邡記得倉庫的管事說過,春暉紙坊是曹記在飛錢紙上最大的競爭對手。


    “可是蔣紹明?”


    丫鬟連忙點頭:“是,是他。”


    “翠花為什麽要給他送信?”什邡問道,丫鬟緊蹙眉頭,小心翼翼地說,“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什邡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拇指摩擦著她的臉頰,笑說,“你長得細皮嫩肉的,你說,要是給你的臉上劃兩刀,你們翠花姑娘還會要你麽?哦對了!我怎麽忘了?瞧你年紀也不快到及笄了吧!今年掛牌還是明年?”


    丫鬟被她嚇得渾身發抖,豆大的汗珠劈裏啪啦往下掉,很快的,心理防線就塌了。她掙紮著拽開什邡的手,哭著說:“是,是因為李三的事。”


    “哦?”什邡狐疑問,“她不是說,她不認識李三麽?”


    丫鬟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一股腦地將蔣紹明和翠花是如何給李三設陷阱的事說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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