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老夫人震場,大廳裏頓時鴉雀無聲。


    林山和翠姑將林老夫人扶上主位,老夫人垂眸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李氏身邊的圈椅上,問道:“老二還沒迴來?”


    李氏脊背一涼,連忙欠身說:“娘,紙坊最近在盤點季末賬簿,政樹許是在忙賬簿的事。我讓下人去催催。”說著,作勢要去喚下人。老夫人擺了擺手,讓她坐下,說,“別去了,最近紙坊事多,他忙一點也是正常。”


    李氏緩緩鬆了一口氣,可屁股剛要落到圈椅上,便聽林老夫人說:“左右昇哥兒也會來了,紙坊的事,也能幫他二叔一二。”


    林老夫人話音一落,李氏臉色驟變,宛如硬生生吞了一口黃連,有苦說不出。倒是一旁的林同洲笑著對林老夫人說:“祖母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昇哥兒,他這才從長安迴來,瞧著清減了許多,還是該多休養一些時日。”他的話已落地,旁人連忙附和。


    一直沒說話的林政雲說:“同洲說得沒錯,還是先養養身子為好。”


    其他人紛紛附和,一時間大廳裏充斥著兄友弟恭的場麵。林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窺視著所有人的表現,迴頭看了一眼翠姑說:“孩子們果然都大了,都知道心疼人了。”


    翠姑笑著點點頭,這時,廚房的掌事過來詢問是否開飯,林老夫人看了一眼金氏懷裏的寶哥兒,眉眼含笑地說:“老二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可別把咱們寶哥兒餓壞了,先開飯吧!”


    掌事的下去準備傳膳,翠姑和林山扶著林老夫人往旁邊的偏廳走。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跟著進了偏廳,林老夫人熱絡地拉著林昇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林昇側頭瞧了一眼什邡,林老夫人便笑著說:“瞧我這老糊塗,都忘了給你們介紹了。”說著鬆開翠姑和林昇的手,朝什邡招了招手,“聞喜,你過來。”


    什邡垂眸走到林老夫人麵前,微微欠身,喚了一聲:“老夫人。”


    林老夫人目光含笑,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另一側落座,對眾人說:“這是聞喜,聞家的小娘子,這次多虧了她一路照拂,咱們昇哥兒才平平安安的迴來。”


    老太太這話看著說得體麵,可壓根沒提兩人婚約之事,在場的都是人精,一見這事態,便知道老太太打算悔婚了,至少不能是個正妻。


    眾人各懷心思地看著什邡。


    什邡好像什麽也沒聽出來一般,乖乖地坐到林老夫人身邊。


    林老夫人熱絡地問了些她在聞家的境況,什邡自動帶入自己在什家的生活,一一做了迴應。


    老夫人拍著她的手說:“你是個好孩子,以後就在府中好好住下,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就找林山。”


    什邡點了點頭,說:“聞喜知道了。”


    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翠姑從旁遞上一隻紅綢裹麵的小盒子。老夫人打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隻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鐲,拉過什邡的手,將鐲子套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溫玉裹著手腕,竟然沒有絲毫的涼意,反而一點點溫熱腕間的皮膚,什邡詫異地抬眼,林老夫人笑著說:“這可是個好東西,是當年我成婚時,母家送我的暖玉。”


    什邡一時間有些看不透林老夫人的意思,抬手便要將鐲子取下來。林老夫人一把按住她的手,笑著說:“拿下來做什麽?送你了,就帶著。”


    什邡無奈,一時間有些看不透林老夫人的心思了。


    她一方麵打著讓林昇納她為妾的念頭,另一方麵又送出這麽貴重的禮物,是因為存著補償的心麽?但不得不說,有了這個鐲子,眾人看她的眼神確實有所變化,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如今的豔羨嫉妒,實在是妙。


    “謝謝老夫人。”什邡故作羞澀地垂下頭,並微微抬手,露出手腕上的玉鐲。


    李氏和金氏的臉色都不太好,作為老太太的兒媳,她們都沒得到這麽重的禮,如今竟然給了一個孤女,難道是在宣示大房的地位?


    這時,廚房開始陸陸續續上菜,葷菜十二個,素菜八個,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


    林老夫人率先執筷,夾了一片藕盒放到林昇麵前的磁碟裏:“快來嚐嚐,這是你最愛吃的藕盒。”


    林昇嚐了一口,林老夫人連忙問他:“怎麽樣?”


    林昇說:“很好。是家裏的味道。”


    林老夫人頓時喜笑顏開,對他說:“你呀!好吃就多吃點。”說著,一邊讓其他人也趕緊用飯,一邊執筷給林昇夾了滿滿一瓷碟的菜。


    這頓飯,眾人吃得各懷心思,唯有什邡、林昇和寶哥兒吃得最安心,麵前的盤子幾乎已經清光。


    一直到晚飯結束,林政樹也沒有出現,離開大廳前,林老夫人叫住林昇,讓他等會兒再走。


    林昇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已經走到門邊的什邡,問:“祖母還有事要交代?”


    林老夫人側頭看了一眼林山,林山說:“公子還記不記得曹記?”


    林昇點了點頭,說記得。


    林山從懷裏拿出一本賬冊遞給林昇:“公子且看看再說。”


    來之前,林山已經給林昇看過曹記的賬冊,從賬麵上看,賬冊沒有任何問題,可就是因為沒有任何問題,才有問題。


    林山是林家老太爺在山南道撿迴來的孤兒,從小跟林家大爺一起長大,林政豐夫婦沒出事之前,林山一直在墨林堂擔任掌櫃。後來老太爺。大爺夫婦相繼去世,府中無人支撐,林老夫人才做主將他調迴老宅,一邊統管益州墨林堂,一邊教授林昇。


    林昇掌事後,林山漸漸從生意場上退居二線,主要幫著林昇掌管曹氏留下的一些產業。


    按照之前林山的交代,林昇故作惱羞成怒地說:“嗬!賬目做得確實毫無瑕疵,但今年初,衢州大水,從徐洲訂購的一批嫩竹在途徑衢州的時候淹了水,部分竹子被水泡過,損失險些過半。白掌櫃倒是本事,這賬目上竟然一絲損耗也沒有,這錢是他給堵上了?還是單純就是做給我看得?”說完,扭頭看向林老夫人,“祖母,您叫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林老夫人說:“是,也不是。”


    林昇一愣,下意識看向林山。


    林老夫人說:“賬目的事,無非是一些錢財多少。自你出事後,林家的生意深受影響,你二叔雖然有所支撐,但底下的各個掌櫃難免生了些心思。墨林堂還好,曹家的生意是你母親在世留下的,你不在的時候,地下人行浮動,不免有一些人心中生了暗鬼,想要從中牟利。”


    林昇忙說:“祖母說的是。不隻除了賬冊,還有別的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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