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昨夜受了些寒氣,加上又驚又嚇,當晚林昇便發起了高熱。幸好人是在家裏,什邡連忙讓紅嶺去請大夫。大夫過來開了藥,又問了原由,把什邡叱責一番才離開。


    接下來又是煎藥,又是安撫躁動的林昇,一直折騰到二更,林昇才算是安穩睡下。


    輕手輕腳地從林昇的房間退了出來,什邡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去找謝必安。


    下午的時候,謝必安跟他的一幫手下吃喝一番後,便讓常武帶人去驛館休息,他自己則留在三十二號,美其名曰,保護他這個身嬌體軟的林表弟。


    穿過迴廊,西側院裏點了燈,素白的窗紙上影影綽綽掛著一道人影。什邡垂眸看了眼手裏的食盒,裏麵是讓小廚房煮的銀耳湯,剛出鍋,還冒著熱氣兒。她微微歎息一聲,提著食盒來到門前。


    隔著一扇門,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互相靜默,直到虛掩的門從裏麵打開,謝必安譏諷地說:“這麽晚了,聞表妹是有何事?”說著,垂眸看了眼她手裏的食盒,靜謐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甜香,他微微蹙眉,不怎麽高興地說,“膩了!”


    什邡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銀耳湯。


    窘迫地紅了下臉,她連忙把食盒往身後背了背,對他說:“確實是有一事想請教謝必安。”


    此時,謝必安穿了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墨發披散,整個人慵懶地倚在門框上,房間裏的燭光從後麵投過來,仿佛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因此才給了什邡一種,他很好說話的錯覺。


    她抿了抿唇,微微仰著頭說:“謝表哥既然救迴了林昇,不知道那馬匪崔三爺如何了?”


    謝必安垂眸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他竟然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絲恨意。他不由得嗤笑一聲,朝她伸出手。


    什邡愣了下,眨了眨眼。


    “不是要賄賂我麽?”謝必安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什邡有種被一條濕冷冷的毒蛇盯住的感覺。她忙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他,“還請謝表哥解惑。”


    謝必安接過食盒,轉身往屋裏走。


    過了會兒,見什邡沒有跟上來,謝必安迴頭看她:“怎麽?你想讓我陪著你在門口吹冷風?”


    什邡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跟上。


    西廂的格局跟東廂一樣,要不是前麵的人太過陌生,什邡都以為自己進的是自己林昇的房間。


    走到內廳,謝必安把食盒放在八仙桌上,然後怡然自得地坐在繡墩上喝著那杯已經冷掉的茶,等著什邡開口。


    即便是坐著,什邡也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上位者的壓力。她微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垂眸看著他的眼睛,試探地說:“謝表哥既然救迴了林昇,是否也,抓了崔三爺?”


    空蕩蕩的房間裏傳來一聲清冷的笑聲,謝必安把茶杯放在桌上,抬頭看她,點了點頭說:“是。”


    什邡聽見自己轟隆隆的心跳聲,藏在袖擺裏的雙手激動地握成拳頭。好一會兒,什邡才平息下紊亂的唿吸,小心翼翼問謝必安:“謝表兄,她現在何處?我能見見她嗎?”


    謝必安微微挑眉,右手食指輕輕敲著桌麵,問她:“你一個姑娘家,見一個窮兇極惡的馬匪做什麽?怎麽?還想上山做壓寨夫人不成?”


    換做一旁的姑娘,被謝必安這番戲謔,必然會惱羞成怒地掩麵跑走,但什邡卻絲毫不以為意,佯裝沒聽清他語氣中的揶揄,笑著說:“有人想要搶走我的未婚夫婿,我中也要見見才是。”


    謝必安“噗嗤”一聲笑了,突然站起來,高大修長的身體遮蔽了屋裏為數不多的光線,淡淡的皂角香突然逼近,什邡不自在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仰頭看他,“謝表哥覺得呢?”


    謝必安垂眸看了眼桌上的食盒,右手推開上麵的蓋子,果然,裏麵是甜得讓人發膩的銀耳湯。他食指點了點食盒:“喝光。”


    什邡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必安難得有耐心地說:“喝光了,我帶你去見徐靜芝。”


    什邡三餐向來規律,晚飯吃了整整一碗米飯,此時看著那碗比她兩個拳頭還大的一碗銀耳湯,忍不住蹙眉。


    謝必安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什邡默了片刻,伸手從食盒裏拿出銀耳湯,雙手捧著喝起來。晚飯吃的太飽,隻喝了兩口,什邡便覺得胃裏發脹,嘴巴裏全是厭煩的甜膩。


    謝必安微微勾了勾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神裏帶著笑意。


    什邡心裏窩了一團火,但又無處發泄,隻好惡狠狠地盯著湯碗,一咬牙,硬是把一大碗銀耳湯全部喝了下去。


    “呃!”


    猛地打了個飽嗝,什邡紅著臉放下湯碗,目光看向謝必安。


    謝必安放下手,看了一眼湯碗,問她好喝麽?


    什邡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倆字:“好喝!”


    謝必安看著她的眼神沒什麽變化,但什邡從他微微眯起的 眼睛裏看出了一分愉悅。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位謝表兄果真不是個好相與的。


    靜默了片刻,謝必安終於從嘴裏吐出兩個字:“走吧!”說著,雙手攏在寬大的袖擺裏,抬腳往外走。什邡咽了口唾沫,捂著漲的得快爆炸的胃跟上去。


    到了大門外,什邡便看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常武抱著雁翎刀坐在車轅上衝著她笑:“呦,這不是聞家小娘子麽?這麽晚了是要去哪兒呀?”說完,似笑非笑地瞥了謝必安一眼。


    謝必安二話沒說,慢悠悠地走到車邊,迴頭問什邡:“你是想要坐車,還是步行?”


    鬼知道徐靜芝被關在哪裏?


    什邡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提著裙擺跑到車前:“我跟謝表兄一起乘車。”


    謝必安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一邊上馬車,一邊對常武說:“去襄州大獄,走清河坊吧!那邊近。”


    清河坊近麽?那邊不是正在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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