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後,冗月原本期待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讓那個中溜神按照他的要求建一個,那家夥壓根不聽他的,依舊我行我素,他改是改了,讓他由寒玉改成了木質也改了,隻是這依山傍水的宏偉樓閣是怎麽迴事?


    他不是說了要小木屋嗎?


    老早就聽說冗月神尊迴來了,中溜神放下手裏的《天界建築手冊》就巴巴的跑了過去,毫不自謙的介紹起了自己傑作。


    沒辦法,冗月神尊給的那個小木屋,造了就等於毀了他的威名,他是死也不願意造那種狗窩。


    但是看冗月鐵青的臉色,他的心裏咯噔一聲,不太敢開口,反而是身邊的花二曲,滿眸子的驚豔,正是這個驚豔,給了中溜神信心,聽聞冗月神尊對這小花妖素來和氣,他給她介紹整個宮殿,應該不會被打吧?


    就算要打他,也請花二曲擋著點。


    他把原先的離怨宮給拆的徹底,新的宮殿除了入門正中央的五層樓閣,且每個簷角都掛上了燈籠。


    後麵的幾戶小飛簷宮宇都是依山而建,本來是沒有什麽瀑布的,眼下直接多了七八個小瀑布,中溜神幾乎把後麵那幾座獨立的山峰中間,全給他建了個木橋,爭取每座山峰之間都有橋梁。


    木橋下方的瀑布聲嘩啦啦的,吵死了。


    不對,中溜神倒也不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起碼他真的沒有建門檻。


    但是花二曲很開心,聽著中溜神和她說著每一個屋子的建造,他有多麽的別出心裁,邊聽還邊給他鼓掌,中溜神的臉上都快笑裂了,鮮少碰見這麽捧場的人,直拉著花二曲要給她多說一點。


    冗月無言的看著這兩個一唱一和的人,第一次感覺有火撒不出。


    在花二曲跑上跑下的參觀時,中溜神領著冗月穿過長長的迴廊,原先的後池倒是還在,那池邊上種上了一棵參天的銀杏樹,看它的樹幹上掛滿了紅色許願布條,冗月也知道,這應該是棵有年歲的神木了。


    中溜神解釋道:“凡間的銀杏樹受不了天界的靈氣,沒幾天就枯萎了,所以,小神去了趟西天梵境,想求棵銀杏樹,結果遇到了蓮生佛,他說與您是舊識,就把自己仙府裏地唯一一棵銀杏樹給了您。”


    瞧著那棵銀杏樹金黃的耀眼,漫天飄落的樹葉也仿佛帶著金光一般,是帶著佛性的。


    冗月勾起唇角:“是個老相識了。”


    待送走了中溜神後,冗月轉身看見了門頭上,正中央離怨宮三個燙金大字,他擰眉,一揮袖,改成了未央居。


    視線落在後山處的那些貫穿山峰的橋梁,夕陽下,紅色的人影像是不會累一般,不停的奔跑,來迴欣賞著眼前的風景,她對瀑布也很新奇,那七八個小瀑布,花二曲每一個都脫了鞋下去踩水玩。


    看她的樣子,是真的喜歡,冗月收迴目光,低頭笑了笑,罷了,喜歡就好。


    這次的冗月平叛有功,六界上下都在搜捕著羅睺,和塵廣邀六界要開個慶功宴,然而,讓他大跌眼鏡的是,除了魔界和冥界,無一人前來,連同冗月也是一樣的不給麵子。


    氣的他在雲頂天闕裏發了好大一通火。


    提及此事,和塵心裏真是有苦說不出,妖界之事他是打算直接滅了他,可後來他被冗月威脅,早就退了兵,隻是後來妖界被下毒的事情,也被按在了他的頭上,這就導致各界人都以為這件事是和塵做的,天界的行事風格太過於狠辣。


    他們生怕自己是下一個妖界,便有意無意的對他開始敬而遠之。


    和塵也意識到自己被人下了套了,無端端的當了個替罪羊,從來沒有人敢讓他來背黑鍋,要讓他揪出來這個人是誰,他一定將他挫骨揚灰。


    相較之下,冗月入住新的樓宇倒是熱鬧非凡,天界上不少的人去恭賀觀望,一方麵是他的這座樓宇建的比其他人的仙府要奇特,另一方麵是花二曲會送酒。


    主要是她看著別人送禮來了,不好意思不迴禮,就隻能把自己的珍藏佳釀一壺一壺的給了出去。


    等到人走結束了,她的佳釀也送完了。


    望著用她的珍藏換迴來的一牆壁的她不稀罕的奇珍法寶,再看看空落落的後山洞裏,什麽也沒了,花二曲的嘴巴一撅,嚎啕大哭。


    “沒了……都沒了……嗚嗚嗚……都沒了……”


    冗月看她一屁股坐在洞口,毫無形象的大哭,眼淚嘩嘩的,倒是忍俊不禁,不知道為何,她哭的傷心是真的,可他胸腔裏的暖意也是真切的,是不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他蹲下身子,指尖拂去她臉上的淚珠,看起來真的很傷心,這眼淚沒個夠,怎麽都擦不完。


    冗月好笑道:“這麽傷心?”


    看出來冗月眼裏的揶揄,花二曲隻覺得心更痛了,她哭的更大聲:“為什麽搬家這麽費酒啊,阿月,我的心好痛啊~”


    冗月也不說什麽,而是起身,躺在了一邊的躺椅上,上去的一瞬間全身放鬆,倒也真是個稀罕物。


    這東西還是中溜神為了賠罪,因沒按照他的想法來建造宮殿,所以從凡間弄迴來的,該說不說,這凡人的生命雖隻有短短幾十載,但是會享受哈。


    花二曲哭了一會,發現沒人哄她,她自淚眼朦朧中看去,那人在躺椅上搖搖晃晃的,好不自在啊,不僅如此,他還閉上了眼,感覺像是睡著了。


    她的哭聲止住了,冗月這才淡淡的開口詢問:“哭好了?”


    他在等她自己停?


    花二曲生氣的鼓著臉頰上的肉,拍拍屁股站起來,來到他的身邊怒道:“你為什麽不哄我?我要是哭死了怎麽辦?”


    冗月依舊閉著眼,但似乎因為她的話而有了些笑意,他的聲線明顯輕快了很多:“見過被打死的,被殺死的,被撐死的,就是沒見過哭死的,我也想開開眼。”


    “……”


    花二曲的嘴巴又一撅,還想哭的時候,卻發現,她被冗月這麽一打岔,沒有了哭的欲望了。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也學著他,躺在了他身邊的躺椅上,側過身子看著他的側顏,輕輕的喚了一句:“阿月。”


    才哭過的聲音裏帶著點沙啞,卻莫名的撩人心弦。


    冗月嗯了一聲,給了個迴應。


    “這種安逸的感覺真好,對吧?”


    雖然她今天確實送出了很多酒,很心疼,但是看著那麽多人來他們這麽聊天,說話,開玩笑,大家的開心是真的,離怨宮從來沒有這麽的熱鬧過。


    冗月也沒有想過,隻是把宮殿翻新了一下,會有這樣的反應,簡直是門庭若市。


    “阿月。”


    花二曲又笑著喊了他一聲。


    冗月不厭其煩的應了她。


    “雖然你平常看起來不這麽笑,但我發現大家都很喜歡你。”


    冗月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阿月。”


    這丫頭是不是喝多了,一直喊他,冗月轉頭,唇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怎麽了?”


    “我也很喜歡你,想要和你一直跟你住一起,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塊兒。”


    周圍的風聲在冗月的耳朵裏陡然間沒有了聲音,隻有她這一聲聲的我喜歡你,恰似驕陽一般,照的他從頭到腳都是暖的。


    夜晚的星星和月亮在此刻就算再亮,也遠不及這丫頭說這話時的眼神,似有星光碎在其中,冗月的眼眶微微發酸,他唇線抿直,最終揚起了弧度。


    “這是你說的。”冗月溫柔的看著另一張躺椅上的人,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不可以後悔。”


    許是哭累了,她打了個哈欠,笑著閉上眼,有些疲憊的嘟囔著:“不後悔……我不後悔。”


    銀杏樹茂密的樹冠被夜風吹起,樹枝上的紅色許願帶也一道飄搖,落下的樹葉仿佛碎了的光,有一片葉子好巧不巧的擦過她的睫毛,惹來微顫。


    冗月注視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哀痛。


    其實,就算後悔,也沒有關係……


    正如羅睺所言,有些事,他已經知道了大概,三千年的時間裏,他無數次的想要知道真相,而如今在即將知道全貌時,他又懦弱的退縮了。


    視線投向身側睡的香甜的人,他覺得胸腔裏似乎透出一股子難以遏製的情感,促使他起身,蹲在了她的身邊。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她額頭上的神誓印記,隱隱發亮。


    冗月的嗓子裏有些難以忍受的緊仄,眼神留戀的看著麵前俏麗的小臉,他用著氣聲,小心翼翼呢喃:“阿曲,我的好阿曲,別不要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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