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矖從花二曲的房間裏出來後,正瞧見冗月過來:“如何?”


    白矖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不用擔心,你給她及時治療,眼下已經沒有大礙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醒的。”


    聞言,冗月才覺得全身心都放鬆了很多,沒人知道他在九獄寒淵裏看見她的那一刻,到底有多慌亂。


    關上房門後,白矖招唿冗月坐在屋外的迴廊處,而後才道:“阿曲的封印既然是你加固的,想必你也看見了吧?”


    不僅看見了,還看見了所有,他垂下眼簾,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隻是覺得奇怪。”白矖的手從身側揪下一片樹葉,在手裏來迴搗騰,“昆吾山那一晚,阿曲也被一箭穿心過,明明沒事,怎麽這次反而有事了呢?”


    對於這件事,冗月同樣的好奇,所以在九獄寒淵的時候,他特意去查看過,禍鬥的爪子上,有東西。


    “那是因為咒印。”冗月解釋,“禍鬥的爪子上,下了裂元咒,破的了阿曲的封印。”


    “裂元咒?”白矖的臉色一怔,“如此說來,這次的事情,仍舊是衝著她來的。”


    裂元咒是一種破壞力極強的咒印,一旦入體,魂飛魄散,能用得上這種咒印的人,要麽是仇恨青丘,要殺光青丘的人,要麽就是衝著花二曲來的,可能早就知道了那丫頭心髒處的秘密,所以才動用了裂元咒來破壞封印。


    可禍鬥一直被關押在九獄寒淵裏,爪子上怎麽可能會有什麽裂元咒。


    “她封印之事能被泄露的地方,隻有上次的昆吾山受襲之時。”冗月想起那天晚上,穿過花二曲心髒處的那隻箭矢,眸光淩然,“所以,大概率是同一批人。”


    這樣想,也就完全能說得通了,看來,這六界之中,覬覦淨世蓮的人還在秘密的謀劃著。


    白矖疑惑道:“可雲遊會是青丘的大會,阿曲法力低下,本是無法參加的,那背後之人如何能確保阿曲也一定會去呢?”


    冗月起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似乎將心裏的那股子濁氣也排了出來,眺望著不遠處的煙霏湖,酒翁正被壓入其中反思。


    “隻要有人帶她去就可以了。”


    如此說來,合適的人,隻有那個酒翁了,可那老頭看起來頗為和藹,與花二曲打打鬧鬧的,開心的很,怎麽看也不像是個臥底。


    “你是說酒翁?你們抓了他?”


    “抓他做甚?”冗月淡淡的笑了一下,和煦的日光照在他的衣衫上,白的耀眼奪目,一如他眸底的算計,昭然若揭,“不放長線,如何釣大魚?”


    方才在大殿之上,他和九闕做足了樣子,看起來是給了酒翁懲罰,卻是不痛不癢的,若是一點不罰,是說不過去的,如何能讓背後之人放鬆警惕呢?


    收迴目光,冗月瞥見了放在門邊的那把劍,掌心一收,那劍便入了他的手。


    這把劍劍身雖清透,但是觸手是一片暖意,摸著溫潤如玉,冗月的指尖碰到了劍口,一不留神被劃了一個小口子。


    白矖無奈的笑道:“你小心點,這劍倒是鋒利的很,我看過,它與尋常的劍不一樣,不飲血,血不留痕。”


    想起雲遊會上那烏漆麻黑的模樣,白矖琢磨道:“倒是沒有想過,這才是它的本來麵目,我還以為它就是那種黑黑的樣子呢。”


    指尖的血滴在了劍上,幾乎是一瞬間,那血液便被吸收了。


    冗月皺眉,問道:“它與阿曲定了血契?”


    白矖點點頭,她走過去拿過這把劫火紅蓮,利落的挽了個劍花:“說來也奇怪,以阿曲的修為,居然能與它定下血契。”


    隻有修為達到上神級別,才可以與法器定下血契,而顯然花二曲不具備這種能力。


    另一個猜想在冗月的腦海裏炸開,除非,這把劍本來就是她的。


    拿過白矖手中的劫火紅蓮,冗月微微注入神力,那柄劍在他們的目光裏,變成了一根發簪。


    白矖驚唿出了聲:“浮華?”


    怎麽會是浮華?它又怎麽會深埋在昆吾山的山底?


    這是花二曲前世的法器,早在三千年前,那丫頭魂飛魄散的時候,就已經銷聲匿跡了,怎會出現在這?


    冗月側眸:“是阿曲的東西?”


    想起他是忘了許多的事情,白矖也就承認道:“是她的法器,也是她阿婆九死一生為她奪得的法寶,如今,倒算是物歸原主了。”


    封印差點被揭開,法器重現,冗月的神情有些晦澀,他盯著掌心處的發簪,久久未能迴神。


    也不知是不是這次的修為損耗的太厲害了,花二曲一連睡了七天都沒有醒,連腿傷最嚴重的孟星闌都可以下床活動了。


    想著之前受了她的救命之恩,還沒有好好的答謝,孟星闌便備了些好吃的糕點和一些安神修養的草藥香囊,給花二曲送過去。


    花二曲住的是青丘靠近北邊的一座小樓,一開始澤燁還納悶,說這間小樓雖然看著精致,但是不朝陽,濕氣重,不適合居住,九闕滿不在乎道:“你們不懂,她自幼生長在忘川彼岸,喜陰,陽光要不得。”


    小樓的周圍沒看見一個人,孟星闌疑惑的伸出手要敲門,可是轉念一想,九闕說她還沒有醒,他也就不想敲門來打擾她,放下東西走就好。


    門吱呀一聲的被推開了,那原本應該躺在榻上的人,此刻竟然端坐在鏡子前,長發被撩在一側,露出了雪白纖細的脖頸,她似乎在觀察自己心髒處的傷疤,肩膀的衣物半褪,如玉一般的肩頭白的乍眼。


    “看夠了嗎?”


    一道陰森的低壓聲從頭頂響起,將孟星闌的神一下子就拉了迴來,他像是個被抓包的小偷,臉色漲紅的轉身,赫然發現身後站著的是冗月!


    那人本來就比自己高半個頭,眼下這麽近距離的看,能很清楚的發現他黑沉如水的麵容和緊繃的下頜線,那句“看夠了嗎”應該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


    素來言語溫和的孟星闌,此刻像結巴了一樣,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手中的東西也悉數掉落。


    “神尊……我……我……”


    聽到身後的動靜,花二曲拉上衣物,係好腰間的衣帶,腳步緩慢的過去,笑道:“你們來了?進來坐。”


    冗月低頭,對著已經失了神的孟星闌,眯起眼眸問道:“進來坐坐?”


    坐?


    除非他不想活了。


    孟星闌搖頭如撥浪鼓,在冗月刀子一樣的眼神裏,擦著門邊擠出去,然後一瘸一拐的跑遠了。


    花二曲還在疑惑的看向孟星闌跑遠的背影,這神情落在冗月的眼中,頗有留戀的意味,他的臉色一黑,大掌幾乎囊括了她整個下頜,微微用力就把她的臉轉了迴來,攬住了她的腰肢,將人帶進了懷裏,緊緊的扣住。


    捏住她下巴的手往上抬,花二曲的臉被迫的揚起,對上他好看的眸子,透徹的紅眸裏仍是一股子清澈,還有愚蠢。


    “阿曲,教你的那些男女之別你都忘了?誰讓你在外人的麵前寬衣解帶的?”


    花二曲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委屈,臉頰的肉被擠的說話不太方便,卻也還是盡力的把話語表達清楚。


    “這是我的屋子,我隻是想看看我的傷疤,孟星闌沒有敲門,這不能怪我。”說著,花二曲眼神往下瞟,“既然男女授受不親,那你是不是離我太近了?”


    換做以前,他確實會立馬鬆開人,可今天……


    一想到被那隻青丘的毛狐狸看見了那一幕,冗月隻覺得胸腔裏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感。


    掌心上的小臉生的俏麗的很,許是這些天睡的有點多,花二曲的頭發還有幾根亂糟糟的貼在臉頰上,配合著她含水的亮眸,生生的添了幾許憐人的意味。


    明明是一副嬌媚的長相,卻偏偏多了些許的俏皮和靈動,冗月活了這麽久,說實話,美人看的不在少數。


    但,像她這種的還真是少見,比她俏的沒有她美,比她美的沒有她靈。


    冗月的目光從她的眼眸滑過她的鼻尖,再到她的唇瓣,思緒飄到她輕薄自己的那一晚,它的觸感似乎還曆曆在目。


    帶著薄繭的拇指緩緩的蹭著她的唇瓣,輕微的粗粒感,每一下都讓她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漾開了。


    花二曲被他這樣看著,心裏有些打鼓,莫名的開始羞赧了起來,她的眼神躲閃的四處飄蕩,正想著該怎麽掙脫開時,冗月突然間用拇指按住她的唇瓣,低頭。


    吻,落在了他的拇指上。


    花二曲瞳孔震顫,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要跳了出來,連帶著原先的傷口一起動,它跳動的時候,扯的傷口跟著疼,但這種疼,卻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


    明明沒有碰到自己,可是這近到可以唿吸交纏的感覺,卻讓花二曲的心髒跳的劇烈,她整個鼻腔裏,全是他的氣息。


    終於,一抹刺痛從心間傳來,她皺眉,腦袋向後移,手掌摁上自己的心口,透徹的眸子盡是誠懇:“阿月,我的心髒是不是要壞了?”


    他離她很近,自然能感覺到她跳的愈來愈快的心,冗月輕笑一聲,鬆開了她,繼而又揉了揉她的頭頂。


    “沒壞,好得很。”


    這麽一說,她就放下了心,花二曲長長的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心跳,看見了地上孟星闌丟下的吃食,正好她有些餓了,彎腰去撿。


    冗月才愉悅下來的心情,又跌了迴去,不等花二曲的手碰到那糕點,他一伸手,糕點便到了他的掌心。


    “阿月,我想吃。”


    冗月嗯了一聲:“我等會讓人給你送過來。”


    花二曲不解的看著他,指著他手中的糕點:“這麽麻煩,這不是有嗎?”


    當著她的麵,冗月掌心一握,糕點立刻消失了:“現在沒了。”


    “……”


    她怎麽突然間覺得,這個家夥有點讓人捉摸不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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