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層調研迴來,楊海玲負責起草調研報告,蘇譽做了精神文明複興計劃。


    幾天後,計劃方案通過常委會審議批準,被市政府采納並開始緊急實施。蘇譽接到了省長辦的電話,意思是崔省長準備上京,點名蘇譽陪同。


    蘇譽明白崔省長帶自己去的目的,看來省政府對精細化工工業園區項目非常看好,這是急著要到京城衙門跑立項審批。


    要離開幾天,他必須得知會頂頭老板,無論褚書記知道不知道這個情況,但他必須要當麵告知,這也是做下屬的自覺,也是自己的態度。


    褚書記今天正好有空,一般情況下,他要見老板,不用祝延凱通報,隻需要知道老板有沒有接待人就行。


    他輕輕敲了幾下門,輕輕的推開走了進去。褚書記戴著老花鏡,正在批示著文件。見進來的是蘇譽,他放下手裏的筆,伸了伸胳膊,摘下老花鏡揉了揉太陽穴,笑著問道:“接到省政府的電話了?”


    看來褚書記也接到省委的通知了,這樣更好,至少也不用自己再解釋了。於是,恭敬的說道:“褚書記,崔省長讓我隨他上京,我分析應該和工業園區項目審批有關,不知道您怎麽看?”


    見蘇譽知進退懂分寸,不驕不躁,很能把控關鍵,褚淮州很高興。微笑著說道:“嗯,你分析的不錯,就是這事。我也接到崔省長的電話,他也邀請我一塊去。”


    聽到褚書記要去,蘇譽立馬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開心的說道:“您也去,這太好了。”


    見蘇譽開心的像個孩子,褚淮州心裏暖暖的,這也許就是新不如故的原因,他爽朗的一笑,“哈哈哈,我也想出去散散心,可市裏的事情千頭萬緒,我還真離不開。有老崔為你把關,我沒有什麽不放心。”


    說到這裏,見蘇譽一臉的失望,褚淮州心裏更加的溫暖。他隨即又是嗬嗬一笑說道:“以你的能力,獨擋一麵沒有問題,何況還有崔省長在。你知道嗎?由你導致的打黑行動,全省上下轟轟烈烈,聽說冰城就抓了三萬黑惡分子,關都沒地方關了。咱們安順市經過了前幾次的整頓,雖然沒有大的問題,但各縣的官黑勾結也很嚴重。除了唿蘭縣和龍口縣被整治過,大的問題沒有,其他幾個縣問題已經暴露了出來。尤其是瑞豐縣和陳誌縣,弄不好又是窩案,想起來我都頭大。”


    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才吃飽肚子幾天,都腐敗到了這種地步,也不知他們黨的紀律性都到哪裏去了。”


    見褚書記表情洛莫,一臉的悲涼,蘇譽輕聲說道:“褚書記,您也不必傷懷,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是好的。”


    褚淮州無奈的一笑,凝重的說道:“這不是林子大小的問題,問題也不全是鳥的問題,是管林子的人出了問題,就像你報告裏提的那樣。是精神文明的缺失,是道德水準的下滑,是人生觀和價值觀的變化。


    也許你們這代人體會不深,我們流血犧牲趕走了吃人肉喝人血的地主資本家,嘔心瀝血建立起了人民政權。原以為會讓天地換新顏,沒想到舊體製特權去了,新資本權貴又起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看樣子不僅要腐敗,還要複辟舊曆,他們這是何苦來哉?難道幾十年後,我們又要重複老一輩的足跡,挺身起來打到地主老財,消滅吸血鬼嗎?”


    蘇譽感受到褚書記的憂慮,體會到他心裏的不安,突然腦子裏出現了一句話。“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蘇譽是個正義感十足的青年,對邪惡和醜陋他是零容忍。既然話說到這裏了,他怎麽不吐槽兩句,那樣的蘇譽還是蘇譽嗎?


    於是,他稍一沉吟說道:“有人提議和國際接軌,廢除士大夫的死刑。說是士大夫有功於社稷,即使犯錯,功過相抵,再大的罪也不至死。他們還說,如果死刑的存在,體現不出大國的民主風範,更融入不了西方的民主體係。


    我感覺,他們不是為市井賊寇做背書,而是為自己今後肆無忌憚的腐敗做鋪墊,這是要引導社會走上萬劫不複的道路。”


    蘇譽說完,褚淮州長歎一聲道:“你知道嗎?這次打黑,省裏牽扯黑惡勢力的官員多達三位數,冰城市大小官員牽扯進去有三四百人之多。最悲哀的是,幾個黑惡勢力頭目都沒落網,聽說在行動前就收到消息跑路了。


    我很擔心,你以後出去一定要謹慎,能不開車就不要開車去省裏,這群人沒有底線,逼急了,什麽事都做的出來。他們想廢除死刑逃避法律的嚴懲,我偏要殺一批,有什麽憋屈讓他們下去向那些死了的先烈們去傾訴吧。你收拾一下,隨後讓我的司機送你去機場。”


    ……


    三天後,蘇譽隨崔正平去了京城。


    黑水省駐京辦座落在長安東街,是一座八層高的三星級酒店,省裏來京辦事的官員基本都下榻在這裏。有些市在京城也有自己的駐京辦,美其名曰為市裏辦業務,其實就是官員們人情世故的橋梁,是為市領導巴結上官搭門路的窗口。


    為了工作方便,蘇譽被和崔省長安排在同一樓層,這屬於破例。因為蘇譽的級別太低,又不是崔省長的助理,還是崔正平特別要求才得此殊榮。


    其實,蘇譽壓根就不想在這裏住,他想去徐濤所在的胡同看看,想住住京城特色的四合院,想去看看喬雅慧。


    省駐京辦主任叫王永泰,個子不高,圓滾滾的身軀,滿麵紅光,一身的商氣。是個八麵玲瓏的副廳級官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大老板。


    蘇譽第一次入住省駐京辦,除了和崔省長幾人熟悉,對駐京辦的人一無所知,王永泰等有限的幾人。還是在機場省長介紹認識的。


    崔省長已經安排了行程,他今天要去拜會幾個私人關係,蘇譽沒必要出席。吃過午飯,他也沒事幹,給徐濤打了電話,準備去徐濤的四合院看看。原本徐濤要派車來接,被他阻攔了。他想自己坐地鐵過去,一來體驗一下京城的生活氣氛,二來也想做個社會實踐。


    剛走出電梯,就見王永泰和兩個官員模樣的人坐在休閑茶座上聊天。聽見電梯開門的聲音,王主任習慣性的抬頭觀望,發現是省長特別介紹的青年,急忙站起身,笑嗬嗬的迎了上來。


    王主任熱情的握住蘇譽的手,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開心的說道:“蘇助理,你這是要出去?”


    王永泰的熱情洋溢,讓蘇譽如沐春風。蘇譽相信,沒有幾個人能討厭王永泰的熱情體貼。


    他嗬嗬一笑說道:“哦,我出去看看朋友,順便熟悉熟悉京城的生活。王主任辛苦,中午也沒有休息呀?”


    聽到蘇譽的溫馨話,王主任裝作無奈的一笑,誠懇的說道:“唉,蘇主任見笑了,我們這樣的工作,就是為領導更好的服務。領導們休息的時候,我們哪裏也敢休息。”


    說到這裏,他向沙發區瞟了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走,一塊坐坐,給你介紹兩位朋友認識,一會我安排車送你。”


    好意難卻,這樣能認識領導的機會不是誰都有,雖然蘇譽不屑拉幫結派,可耐不住身邊的人情世故。要麽被孤立,要麽融入進去。至於以後如何取舍,那就是自己的選擇了。


    他沒有拒絕,對王主任報以感激的一笑,跟隨王主任走向了休閑茶座。


    沙發上兩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看派頭也是官威十足。見王主任帶了一個帥氣的小青年過來,也不敢耍大,急忙站起身來。因為他們知道能住在這裏麵的,不是官也是官的親屬隨從,也許都有翻雲覆雨的能量,不可小覷。


    “兩位領導,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安順市市委褚書記的特別助理——蘇譽。”


    隨後指著一位瘦高個,又對蘇譽說道:“蘇助理,這位是安南市市委書記陳凱旋,”


    又指著那位個子稍矮的魁梧男子說道:“蘇助理,這位是臨海市市長朱運程,兩位都是省裏的風雲人物,你得好好認識一下。”


    蘇譽一一熱情的和兩位握手問候,陳凱旋和朱運程雖然很是客氣,但眼睛閃爍著疑惑的光芒。


    握手寒暄完畢,蘇譽被請坐下,王主任親自給蘇譽倒了一杯茶。


    蘇譽謝了一句,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聽見朱運程說道:“蘇助理年紀輕輕就做了省常委的助理,真是前途無量。聽說我們臨江市還是沾了褚常委的光,才破格提升為副省級,同誌們對褚書記心裏都很感激。”


    被人抬舉,而且抬舉自己的是副省級地市市長,蘇譽也不敢怠慢。急忙放下茶杯,誠懇的說道:“謝謝朱市長誇讚,臨海市發展的非常好,能升副省級那也是必然。”


    蘇譽隻管照實說事,沒有任何的虛頭巴腦,本來臨江市的經濟水平全省第二,隻略低於冰城,安順市經濟水平卻是全省倒數第三。要說沾光,隻能是安順市沾了褚淮州的光了,臨海市隻是搭了個順風車而已。


    蘇譽的話音落下,安南市市委書記陳凱旋心裏有些不悅。因為安南市是全省經濟排名第三,隻略低於臨江市。全省落後分子安順市成為副省級地市,作為市委書記的陳凱旋來說,心裏很不服氣。時常在省委領導麵前抱怨不公,因為誰不想做副省級城市的掌舵人,這不光是城市形象問題,還有個人的級別。


    陳凱旋微微一笑,用略帶調侃的口吻說道:“聽說老褚去了安順市,致力於反腐倡廉工作,聽說市縣的領導班子都快被他換光了。安順市第一大企業龍騰集團倒了後,經濟趨勢下滑的非常嚴重,也不知老褚準備如何扭轉經濟頹勢?反腐倡廉再重要,畢竟發展才是硬道理嘛。”


    朱市長點頭說道:“嗯,也是,衡量政績的杠杆隻有經濟指標。官場風氣再好,社會治安再安定,隻要老百姓兜裏沒錢花,照樣也是要罵娘的。”


    王主任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點點頭,三人最後把眼光都落在了蘇譽身上。


    陳朱兩人說的話都有自己的道理,蘇譽也懶得為這些事和他們討論,何況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人家不是一個級別的,準備稍微應付一下就離開。


    王主任知道蘇譽是省長身邊人,既然能做省委常委的助理,想必水平一定不低。否則,崔省長也不會領著他來京城跑項目。“蘇助理作為褚書記的助理,對安順市的發展你一定心裏有定論,咱們閑著也是閑著,說出來大家聽聽,說不定兩位領導還能給你很多意見呢。”


    聽王主任要聽蘇譽對安順市的經濟說三道四,陳凱旋有些不屑的說道:“王主任,聽說老褚一直做行政工作,對經濟也不是很在行,這方麵還是簡存效市長有發言權。你要是想了解安順市的經濟發展,改天簡存效來了你好好問問。小蘇估計也是協助老褚處理處理行政方麵的工作,你問他經濟方麵,我看有點難為小蘇了。”


    蘇譽剛想婉言謝絕王主任的提議,聽陳凱旋夾槍帶棒的話語,心裏很是不爽。心裏想:“安南市物產豐富,有其他市不能相比得天獨厚的礦產資源,不但交通發達,距離臨省最近,還是個天然的港口。安南經濟發展成這樣,不是安南領導的功勞,更不是你陳凱旋的能力,主要得益於老天爺的眷顧,不知你有什麽權利笑話安順市。”


    想到這裏,蘇譽淡淡的說道:“幾位領導,我就是個打醬油的,安順市具體經濟布局我不甚清楚,但是,有一點我很讚同。如果滿地都是腐朽蟲,再好的大廈也經不起他們的破壞。我們的改革不是為了養幾個碩鼠蛀蟲,而是為了讓全體老百姓服務起來。如果所有的紅利都落入鼠窩蟲洞裏,那我們的改革開放就失敗了,發展飛意義何在。


    所以,我認為,反腐倡廉和發展經濟不是兩個對立體,而是相鋪相成的關係。安順市在打擊收繳腐敗分子的不義之財的同時,還在製定全民參與的大規劃大項目。至於是什麽,我也不便透露,我敢說,兩年以後,安順市將取代臨江成為黑水省第二大經濟體,五年之後,gdp有望突破千億大關。請諸位領導相信,這不是神話,這是計劃,而且安順市已經按部就班的開始執行裏起來,相信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蘇譽話音落下,三人有些呆滯了。聽蘇譽說兩年超過臨海市,朱運程心裏不淡定了,暗暗的想:“牛逼呀!這話如果是褚淮州說出來,還有那麽一點點可信度。但這話從這一個年輕人嘴裏說出來,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吹牛。”


    不過,再看蘇譽自信而堅定的眼神,朱運程也不敢小視了。


    王主任閱人無數,像這樣自信而大氣的話,他還是初次聽說,還是從一個毛頭小夥子嘴裏聽到的,他心裏也是感慨不已。“難怪崔省長上京帶著這小子,聽這不卑不亢的一席話,就知道不是簡單人。”


    本來想打擊一下安順市出出自己心裏的鳥氣,沒想到碰到了個軟釘子,而且從蘇譽的口氣裏,根本沒把安南市放在眼裏,因為安順市要取代臨江市成為全省第二。


    他有些氣惱,但不知道該從哪裏反擊,再看這家夥一臉的自信,陳凱旋心裏的疑雲更重了。如果真被這小子言中,那安南市情以何堪,自己臉就丟大了。


    幾人又隨便聊了幾句,蘇譽謝絕了王主任派車的好意,獨自離開了駐京辦。


    看著高大帥氣的年輕人走出大廳,王主任感慨一聲道:“難怪崔省長會帶著褚書記的助理來京,我看這一次不是蘇譽幫省裏跑腿,說不定是省長為安順市勞心。這個年輕人才是這次任務的核心。”


    陳朱兩位領導聽完,心裏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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