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外傳來陣陣鐵騎噠噠聲,雲微升都未曾聯想至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反而為了一切都按照原計劃進行而心滿意足。


    伸手掀開簾子,未見人影。


    護衛上前,“殿下,跟上來了,聽聲兒可不小。”


    來者不善。


    如此膽大妄為毫無顧忌,當真是要置陶華於死地。


    張琢玉啊張琢玉,無毒不丈夫,你果然夠狠。


    雲微升雖早有預料,可連人帶車被十來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圍住時,就是突然再長雙翅膀,恐怕也難逃出生天了。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阻攔公主鳳駕!”


    侍衛們形成半包圍圈,擋在雲微升的車馬前,讓人看不到裏頭的情況。


    黑衣人們來者不善,皆被下了死令。


    那車內之人,便是他們此次的刺殺對象,陶華公主。


    上麵交待,要他們提前埋伏此地。


    一旦等到公主車隊便即刻動手。


    要讓這前朝公主有命出西辰,絕無命進東華!


    沒有多餘廢話,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亮出了刀劍,朝近處的侍衛就殺了過去。


    “啊——”


    隨行侍人被此景嚇破了膽,尖叫著避開刀光劍影的鋒芒,逃散開來。


    迅速就使得以雲微升車馬為中心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變得單薄了許多。


    見狀,黑衣人都衝了過來。


    “殿下,抱緊車內把手,臣這就送您衝出去!”


    一侍衛代替車夫坐了上來,想要趁亂借勢撞出條生路。


    雲微升暗自握住臨近扶手,無論外麵如何混亂,也未探身出去瞧過一眼。


    這車是項柯叫人特地打造的,隻要車不毀,人便傷不得分毫。


    她信他。


    或許是絕地求生的本能,亦或許是這車果真不同凡響。


    還真叫她們成功突圍出去。


    剩餘遺留下來的侍衛雖不如當死士培養的武功高強,卻難得個個有顆忠君之心。


    死死纏住了黑衣人,徒留其做困獸掙紮。


    看著雲微升的車馬越跑越遠,就是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身後的打殺聲越來越弱,雲微升便知她們逃出一劫。


    “你可是項柯安排的?”


    隔著車門,她出聲詢問。


    “迴殿下,屬下的確是項大人派來的。”


    侍衛一邊馭車看路,一邊恭敬迴應。


    “此番僥幸逃脫,多虧了你家大人先見之明,本殿在此謝過,待迴去定加倍賞功。”


    雲微升承諾道,如此不顧性命相護,倒是叫她頗為感動。


    更為她們一行成功混淆視線,引開埋伏而長舒一口氣。


    陶華那邊,此刻必然是安全的。


    “屬下惶恐,一切都是臣等本分,且有項大人統——”


    寒暄間,侍衛突然噤聲。


    “大——”


    下一聲還未出來,雲微升便覺麵前一陣風帶過,涼意撲向肌膚。


    一把尖刃架在了她溫熱的脖頸上,與那處的跳動交相輝映。


    詭異死寂。


    侍衛雖及時刹住了聲兒,可那尾音卻還是叫她聽了大概。


    大,人。


    “項大人,這是何意?”


    雲微升仿佛沒有看見緊緊貼著自己嬌嫩頸脈,在不夠明亮的車內閃著爍爍冷光的刀尖兒。


    隻盯著麵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容。


    直直對上他的那雙眼睛,此刻的裏麵除了一貫的溫潤,還有許多深沉繁雜。隻這麽些許的變化,就叫眼前人陌生了起來。


    雲微升甚至聯想到了話本子裏的離奇傳說,山間多妖邪,總會附在過路人的身上。


    就如現在。


    還是那樣一張無所欲求的臉,眼裏的決絕卻不似往日熟悉的一絲一毫。


    不算合時宜的,她莫名想起薑烏坎常故意羞辱的話,總明裏暗裏貶低項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絕擔不起她的抬舉。


    “嗤。”


    她自嘲著笑出了聲。


    薑烏坎竟和她一樣看走了眼,把狼看作了羊。


    “陶華可還活著?”


    見他並不急於亮出自己的目的,也未將那懟著自己的刀子往深了送,雲微升也沒了剛才的驚詫,徐徐問出當下最在意的事情。


    “公主會平安到達東華。”


    項柯終於開了尊口。


    聽此,雲微升放下了心。


    這言下之意,陶華那頭倒還按原計劃進行著。


    “那倒是怪哉,難道項大人特意折返就是為了殺我?這恐怕多此一舉。若是方才沒你的人相救,我怕是已成了刀下亡魂。”


    想來,他本就要與她同行的,不過被自己先支使給了陶華,想著至少不叫他跟著自己送命。


    結果……嗬。


    倒是陰差陽錯地叫他費了些功夫。


    項柯的聲音自她耳邊響起,因為此情此景的不和諧而更顯冷漠。


    “殿下,玉璽在哪兒?”


    雲微升恍然。


    “你也想坐上那個位置?”


    她不解,“那你為何不攔住陶華?”


    “你想坐山觀虎鬥?看她和知爾鬥個兩敗俱傷,你去收漁翁之利?”


    沉默。


    看他的神情,她似乎是猜錯了。


    “玉璽在哪兒。”


    寒刀凜冽,橫亙在脖間,伴隨著微微的刺痛。


    已劃破了肌膚。


    鮮紅與銀白,涇渭分明。


    顯然,開始不耐煩了。


    “項柯,”雲微升一動不動,既不避開,也不負隅頑抗。


    “我待你並不薄。”


    到這會兒了,她並非想追溯往事以感化他。


    當然也不會奏效。


    蟄伏至今而馬腳不露的人,豈是心軟之輩。


    “至少,該叫我做個明白鬼。”


    她的確是想不通。


    “殿下多慮,”項柯的語調和平常差不了多少,恭敬柔和。


    如果不計較當下兩人的境況和他言語之間的威脅之意,就和那日在夕陽下的溫馨談話別無二致。


    “臣並非想要置您於死地,隻要殿下告知玉璽下落,臣便——”


    “便饒我一命?放我走?”


    雲微升淺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怎麽憤懣,“若是本殿不說,項大人又該如何?”


    時至此刻,項柯的那雙眼裏都還是一片波瀾不驚,不知是篤定他會成功,還是早已預料他們二人的結局。


    “殿下可看清楚,這一刀下去,您的命就沒了……”


    “不怕嗎?”


    循循善誘的語氣與逐漸加重的刺痛感一起,可謂是相得益彰。


    將死亡的恐懼浸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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