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音擲地,直達人心。


    大殿之中靜得發慌。


    還太年輕的小皇帝並不吃得消這種場麵,但他更不能退縮。


    這才是他將來臨朝親政應該要麵對的朝堂。


    他是皇帝,誰也不能爬到他的頭上。


    誰也……不能嚇到他。


    可他羽翼未豐,即便不滿也發作不得,至少這殿中站著的人裏,就有不少人需要他繼續“膽小”。


    求救似的向百官之首的另一位,攝政王。薑烏坎從上朝至今,還未曾講過一句話。


    若他此時開口,必然會使兩方氣勢陡然一變。


    可惜攝政王似乎並無參與之意。


    目光所及也不在漩渦中心的兩人,而落在了鋥光的地上,向上蜿蜒至禦座一角,座上之人的鏽金山河裙鋪了大片,其中磅礴一覽無餘。


    她心中有丘壑,裙上是高山。


    正在說著的,還是落在實處的大義。


    “你還敢說這是‘小願’!”雲微升氣笑了,“兩國邦交大於天,其餘之外的便什麽都不算了,你可是這樣想?”


    矛頭劍指張琢玉,可他卻是無動於衷,默然以對。


    眼裏遮掩不住的冷漠化作一把利刃,直直戳向雲微升的魂靈。


    這就是主宰天下的男人。


    這些就是東華的大儒重臣,肱骨棟梁,為官之前還記得將一心為民寫在科考試卷的紙上,做官以後便什麽也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環視四周,將目光落在緘默不言的眾臣身上,“你們呢,你們是不是也這樣想?”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報國效民……實則在危難關頭隻會縮著腦袋躲在城門後麵,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自私極了的損招兒,最後再大義凜然地對世人宣布,你們終於想到了用犧牲女人的法子苟且換來喘氣的法子。”


    “然,這本該是權宜之計,隻解燃眉之急,等你們這些拿與國同生死當口號喊著卻不見行動一次的肱骨之士們喘上氣後,就該重新用起你們那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的腦子,好好想想怎麽重振旗鼓,怎麽興盛東華昨日之光輝!”


    “可你們呢,”雲微升看著那一個個低著頭隻做鵪鶉模樣的老老少少,隻覺可笑。


    “你們卻本末倒置,真拿和親當一勞永逸的好法子,妄想從此與西辰相安無事下去。”


    “你,你,你們!”她一個個指去,誰也不放過,“你們這些偉大的男人們,真有本事啊,吸陶華的血吃陶華的肉,最後還要榨幹她的魂靈,恨不得將她釘死在西辰,讓她永生永世遠離故土,不得迴家!”


    “嗬嗬嗬,真是我東華之幸啊!”


    雲微升笑出了聲,滿殿荒唐。


    “竟是叫你們這一群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翻臉不認人的懦夫們,占了我朝的高位!”


    “屍,位,素,餐。”


    雲微升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麽真正純粹為百姓的好事兒。


    畢竟這也不是她的江山。


    她是生來的自私冷漠,又受著從雲母到雲微弦耳濡目染的狠心影響,並不將什麽責任放在心上。


    從前對為後典範不以為意,如今也不在乎什麽公主準則。


    她隻為自己而活。


    壞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告她的折子這些年如雪花一般一層又一層堆在了禦前,她卻依然我行我素,從不以借口混淆過去,也不扯出旁的替罪,就是沒打算遮掩。


    不遮掩,把一切攤在明麵上。


    也就再也不會叫旁人為她負重前行了。


    自楚徑閉眼那瞬間,她就厭倦極了這種良心時時刻刻都被烈火熱油烹著又抽身不得的煎熬滋味兒。


    何不徹徹底底做個翻弄權勢名聲惡劣的長公主,總比當個中看不中用的吉祥物強多了。


    所以,她委實瞧不起這些男人。


    甭管是有實才真正一步步走上來的,還是受祖宗蔭庇進來的,卻都在迎迴一個早就該迴來的公主的事兒上,和起了稀泥。


    原因很好解。


    不就因為陶華是公主,是女人。


    還是一個前朝失了勢如今又失了地位的女人。


    “平日裏就隻管盯著本宮的錯處,如今該你們說話的時候,怎麽個個都鋸了嘴,半聲不敢吭了?”


    罵這些人,她幾乎是一日三次地想起,是以出口便是現成的內容,根本不用多想。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琢玉是不會閉嘴的。


    他向前甩袖並抬頭的一係列行雲流水的動作,在眾朝臣的眼中無異於天神降臨。


    才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就有人站出來反駁,還十分有底氣。


    不少人已經在心裏暗自為他作揖拍掌叫好了。


    “殿下言之甚過,臣等——”


    “不,服。”


    好好好。


    雲微升今日的衣衫貴重又繁瑣,廣袖長裙,叫她想要擼起袖子一決雌雄的打算用之無門。


    “臣反對陶華公主歸來,並非隻因殿下所說的懼怕與西辰交惡這一點原因。當然,臣也不否定這也是其中之一……”


    “但,還有更重要的緣由。”


    張琢玉恰好站在了避光的一側,即便身姿不容忽視,地位重要,但這一刻也無可避免地被大殿之中圓柱投射下來的陰翳覆蓋。


    “這其一,在於陶華公主自身。”


    “公主遠嫁十年,在西辰嫁過兩任王,又接連產下兩名王子……若是沒記錯,大些的都八九歲了。”


    八九歲,可記事了。


    “敢問殿下,陶華公主的來信中,可曾提到過該如何安置兩位王子的打算?”


    不管如何安置,他都有說法。


    雲微升聞言,心底放鬆,兼並起不屑之意,還以為他要說什麽。


    原來隻是這個嗎。


    “陶華的意思是……那兩個孩子,她都不會帶迴來。”


    原話比這要直接多了。


    陶華在信裏的原話,西辰的血脈,她不要。


    語氣之決絕,隻字片語就能隔山跨海向她傳來。


    雲微升並不覺她冷血。


    孩子本就不該成為母親追求自我的絆腳石。


    雲母就是這樣對她的。


    不過……倒黴的是這也僅限於是她。


    “如此,便有些不合適了。”


    張琢玉似是真為其著想,佯作苦惱狀道,“兩位王子的身上不僅流著西辰的血,還留著東華的血,甚至——”


    他有意停住。


    直望向雲微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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