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和她一樣,同樣穿著病服。


    她想否認來著,扭頭看了眼單人病房門上貼著的病人信息。


    “方洲燚”三個字加粗放大置於正中間。


    想看不見都不行。


    “嗯,我是方洲燚。”


    “你好,沈立冬。”


    醫院外的綠化做得很不錯。


    方洲燚坐在椅子上,享受著蓉城難得一見的陽光。


    “你也坐啊。”


    她拍了拍身邊的巨大空位,對著站在她麵前的高大男生說道。


    “我,站著,就行。”


    沈立冬失憶以後,看起來有點兒認生。


    “不是,你站著擋住我陽光了。”


    duang大一個人,擋得死死的。


    “哦,哦。”


    他讓開了位置,依然沒有坐下來。


    “失憶會讓一個人改變這麽大嗎?”


    對上他看陌生人一樣的目光,方洲燚與這個皮囊再熟悉,也很難像以前那樣和他說話。


    “我以前,什麽樣?”


    現在的沈立冬倒不是變膽怯了,隻是腦中空白而對任何人和事都保持警惕。


    就和他對她陌生一樣,她看他也同樣無措。


    接收到她的疑惑,沈立冬補充解釋道,“我聽換藥的護士們說的,這家醫院裏還有一個人和我一起送來的,是她救了我。”


    就說嘛,他怎麽會來找她。


    一個是記憶都沒了,應該不會記得她。


    另一個比較關鍵,他現在的私人時間應該不會很多。


    畢竟他可是現蘇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方洲燚猜測,這大概就是世界意識給他安排的原有事業線了。


    身份炙手可熱就罷了,身邊還群狼環伺,虎視眈眈。


    股東覺得堂皇不願意配合,原配夫人還沒離婚就也有繼承權。


    更別提八百個心眼子的蘇牧熙也還喘著氣呢。


    自他醒來,要不是蘇華晟老奸巨猾,凡事留後手,提前立了遺囑又安排了心腹在陪著,沈立冬怕是才醒來就能被人再一針永遠閉眼了。


    “我,我問了陳助,他說是那個女生叫方洲燚,就是你。”


    所以,他才在今天偷偷找來。


    沈立冬隻是沒了記憶,不是傻了呆了瘋了。


    他能夠感受到探望他的那些人眼裏的不懷好意,明白自己的處境並不安全。


    值得信任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覺得,能舍命救他的人,起碼是個好人。


    “我是推了你一把,但最後這不也沒救成嘛。”


    方洲燚醒來以後,從肖女士那兒了解了她閉眼之後更加抓馬的後續。


    蘇華晟死了,是陶蔚然開車親自送他上西天的。


    同時還想一箭雙雕,帶走沈立冬來著。


    沒想到被方洲燚這人大力出奇跡給推開了。


    但世界有其法則,躲得過一輛躲不過第二輛,沈立冬前一刻被她推開,後一刻就又被對麵一輛酒後駕駛的轎車撞倒。


    第二輛車有沒有貓膩暫且不知。


    但傷害是給到了,沈立冬身上沒受什麽傷,就是腦子磕了下。


    失憶了。


    據醫生說,是暫時的,但什麽時候恢複也不好說。


    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一二十年,一輩子也不一定。


    “但如果你沒推那一下,我可能就不是磕著腦子這麽簡單了,他們兩個都是當場死亡。”


    連送醫院都來不及。


    可見陶蔚然同歸於盡的魄力和決心。


    陳助把整件事的始末,前因後果,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地都告訴了他。


    陶蔚然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了三年,哪可能最後一擊會心軟。


    她怕是恨不得將他這個孽種碾死都不足惜。


    “你都知道了啊,”方洲燚以為,至少該讓他再恢複兩天適應了才知道呢,“節哀啊,你也別太難過。”


    她想了想,害怕他雖然知道真相但不了解細節,會陷入失去雙親的痛苦中。


    就又道,“你可能忘了哈,蘇華晟沒養過你一天,你跟他也沒啥真感情。”


    “陶阿姨呢,額……”


    她倒是不好評價陶蔚然,隻說,“她對你也不怎麽和善,你都很大了,她還家暴你。你,你該有自己的判斷力……”


    一句話概括,虛偽的爹,家暴的媽,失憶的他。


    “我不難過。”


    沈立冬聽到她說的,和陳助是完全不同的角度。


    方洲燚的話,有溫度,透著些為他好照顧他情緒的熱忱。


    她知道這麽多,說明以前關係很好。


    “那就好。”


    聞言,方洲燚發現她是白擔心了。


    “我們以前,是朋友嗎?”


    他還是問了出來,心底有著不易察覺的期盼。


    “是。”


    方洲燚微笑點頭。


    “我們是認識了十二年的好朋友。”


    六歲到十八歲。


    很久了。


    “那你知——”


    他還想問她,知不知道出車禍那天,他口袋裏有兩張話劇票——《說不出的暗戀》。


    但陳助找來了。


    “你有事要忙,那我就先走啦。”


    才一會兒,陽光就不見了。


    烏雲都飄來了。


    沈立冬想叫住她,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反而是方洲燚轉身後,又走了迴來,神秘兮兮地拉住他,悄聲道,“那個,還有一個人,你得防備一下,蘇牧熙,就是蘇華晟的養子。”


    “我懷疑,第二次撞你就是他的手筆。”


    車禍那一衝擊,反而把她的腦子撞清醒了。


    之前心裏一直覺得忽略了什麽事兒,現在總算理清楚了。


    還得是雲夏啊,她腦子真是好使。


    除夕前一天,她對方洲燚說,蘇牧熙聲東擊西,說不定醉翁之意其實在她方洲燚這兒。


    她還當雲夏開玩笑胡說八道。


    現在想想,不無道理啊。


    第二輛車撞過來的時間不偏不倚。


    陶蔚然目標在沈立冬,那第二輛車的背後之人如果說是蘇牧熙的話,這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要麽是給沈立冬的死再加第二重保險。


    要麽就是在沈立冬被撞後接著把方洲燚這個對沈立冬最重要的存在一起打包見上帝。


    陶蔚然或許早就與蘇牧熙暗中聯手。


    沈立冬活著的支撐少之又少,陶蔚然折騰了這麽多年都沒把他逼死,原因是什麽,蘇牧熙或許還不清楚,陶蔚然這個親媽該是知道的。


    奈何母子緣分實在淺薄,甚至是孽緣。


    陶蔚然的心裏,早就把他歸為仇人蘇華晟的兒子,而不是她和沈宇的兒子了。


    仇恨使人瘋狂。


    她身處地獄多年而不放棄,為的就是將仇人一起拉下來。


    接受業火焚燒,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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