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不愛用花哨圖案的方洲燚突然覺得鼻子癢癢的。


    應該是剛才流鼻血不舒服。


    上午的軍訓,就在站軍姿,罰站,暈倒,送醫務室,繼續站軍姿,罰站,暈倒……的循環中告一段落。


    他們迎來了最最最折磨人的吃飯環節。


    十個人左右圍著一個大圓桌,然後就如一些人飯前禱告或是說一聲“我開動了”那樣,大家要先唱一遍《團結就是力量》《我們的隊伍向太陽》等一係列軍歌。


    方洲燚表示,還行,能接受。


    唱唄。


    但是《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這是什麽古董級別的老歌?


    她甚至連複述一遍這歌名的勇氣都沒有。


    沒聽過?


    好。


    張教官說,硬唱。


    他們幾位教官坐一桌,起頭領唱,她們對嘴型哼唱。


    別說嘿。


    這老歌就是朗朗上口哈。


    讓方洲燚硬生生地跟著“說”會了。


    唱完了,動筷子。


    方洲燚動不了一點兒。


    她隻覺得上午的訓練還是不夠折磨她,以至於此刻看著一桌子的“憶苦思甜”風味的飯菜仍舊沒有胃口。


    “唉……”


    她戳著碗裏的米飯,無奈生吞。


    “我的大小姐哦,你不噎啊。”


    袁嘉勵在一旁看得特別想替她喝點兒水。


    他家四火就是當代奇女子的典型,每天睜眼就是點亮一個與眾不同的行為素。


    看她氣吞山河啊不,米飯的樣子。


    眼裏再加一點兒噙淚欲滴的特效,整個就可以收拾打包去cos鐵窗風雲。


    “噎個鬼,心頭淚拌著飯,剛剛好。”


    鋼鐵女人就是這樣,即便肉體被折磨,意誌都不會被瓦解。


    她隻是心碎了,又不是嘴壞了。


    “噗——”


    一桌人聞笑望去。


    許禾安豎起自己的兩根筷子,企圖擋住他眉不見眼的放肆笑容。


    “淦!你笑我!”


    方洲燚可能真的是胃太空虛,所以反應給了腦子。


    她迴以“火眼金睛”以抗議。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真就“隔空點穴”點到了許禾安的笑穴,這家夥撂了筷子就是捧腹大笑。


    邊笑邊擺手,示意大家別管他。


    他真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過於傷害耳朵的公鴨嗓笑聲成功引起了教官桌的警覺。


    “一排三桌幹什麽呢,不吃飯想站軍姿嗎?”


    “站軍姿”就是死穴。


    方洲燚頭一次見有人能上一秒笑到範進中舉,下一秒苦成白毛女她爹。


    許禾安滿臉“已老實,求放過”的模樣,讓教官滿意地收迴了“慈愛”的目光。


    “該。”


    方洲燚輕輕送給他一字訣。


    “不是……”許禾安一看到她那兒就又憋不住想笑,“我沒笑你,我笑我家郝哥呢。”


    方洲燚聞言看向左手邊的郝?同學。


    “一個kuku吃不停好像餓死鬼,一個吃的每一口都賽砒霜。”


    許禾安一抬頭就是這幅畫麵,“誰瞅了能憋得住啊。”


    方洲燚也是才發現,郝?這人一定是個從小到大都好好吃飯惹奶奶稀罕的乖寶寶。


    明明一個桌上的人,就他吃得好像和她們不同次元一樣。


    在她眼裏難以下咽,在他嘴裏山珍海味。


    “咱就是說,真有這麽好吃?”


    方洲燚真誠發問,bulingbuling的大眼睛看著他等他迴答的樣子,特別像一位求知若渴的好學生。


    “還行吧。”


    說真心話,郝?並不是個良莠不分的饕餮。


    如此也很難昧著良心誇這桌飯菜一聲好。


    “那你是沒有味覺?眼睛弱視?哦,不好意思,沒有冒犯你眼睛的意思,你的眼睛其實很優秀。”


    方洲燚的好奇心甚囂塵上,覺得這人真是個寶藏男孩兒呢。


    “嗐,我們郝哥啥事兒都沒有,就是單純能吃。”


    “能吃”二字盤旋在一圈人的頭上,很難叫大家將這個詞語與看起來與胖次一點兒不沾邊的郝?聯係起來。


    “嗯,我對食物需求很大,但是要求就偏低了。”


    郝?倒是對此不避諱,他從小就是這樣,特別能吃一孩子。


    以前在幼兒園,都是吃飯模範。


    現在來軍訓,在部隊裏他認為最後等別人都得了什麽軍姿標兵、軍體拳標兵,他可能會得到一個幹飯標兵。


    說話也不影響他進食,客觀來說,人吃相還是很好的。


    以至於方洲燚看著看著,也有點兒餓了。


    “哎,四火女士,我們郝哥是不是看著可秀色可餐啦。”


    許禾安這廝,當真見縫插針第一人。


    文學素養現階段沒看出來高低,成語使用倒是一套又一套。


    在收到來自方洲燚的死亡凝視後,許禾安這小機靈鬼不帶打坑的轉了話茬,“我是說,給你倆調一塊兒挺好,剛好治治你的厭食。”


    方洲燚下意識就迴了過去,“那冬哥才應該來坐我的位置,他是一點兒不吃——”


    “欸?”


    提到誰就看誰,她驚奇地發現對麵的沈立冬有在動筷子。


    立刻豎起了大拇指點讚迴去。


    “冬哥可以啊,再多吃點兒!”


    其語氣不亞於追著不愛吃飯的熊孩子屁股後麵n久,終於看到熊孩子大發慈悲賞臉張口吃飯的欣慰。


    但慈母語氣和花季少女的匹配程度,堪稱詭異至極。


    一句“你是他媽嗎”就差要吐槽出口,郝?吞了口飯生生咽了進去。


    不行。


    太冒犯了。


    袁嘉勵對此見怪不怪。


    這些年,方洲燚對沈立冬,是真的比他親媽都熱乎。


    而沈立冬本人也並無不滿。


    他隻是抬頭看了眼她的碗,示意她別說一套做一套,他吃她也得吃。


    然後就低下頭,努力克製住想要扔掉筷子的衝動。


    其實……


    他還是不喜歡……


    許禾安長了顆比他的腦子更要七竅玲瓏的心。


    或許是常年練習射擊,他的眼力和敏銳力都極其出挑。


    所以,他總能觀察到身邊嬉笑歡鬧下麵的暗流湧動。


    不經意地看了眼自家兄弟明顯慢下來的幹飯速度和某位校霸哥朝向方洲燚若有若無的眼神關注。


    隻覺得,他似乎發現了一段在未來或許很久都會不停歇的糾纏。


    而他,應該會是見證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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