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孫耀華看著眼前男人的臉上,有被彈片炮火刮擦的傷痕。


    阻止他們的,已經不隻有情感羈絆和背德倫理了。


    還有國難當頭的生死一線。


    “我如今,什麽都不奢望了,隻一腔保國之心。國不存,何以為家?為了這個願望,迴……願舍命。”


    “孫迴哥哥,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不隻是他的願望,所有中國人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孫耀華沒有追問他當年是怎麽活下來的。


    也沒有再提大哥的事情,隻在臨走的時候說了句,“我大哥要迴來了。”


    如今已是民國二十六年的酷夏,七月底。


    月初,孫耀祖與吳棠安歸國,首站便是北平城孫府。


    當時的孫耀華並不知曉他們的迴國線路,以為登陸的第一站會是在上海。


    結果,等了許久都未等到哥嫂到達消息的她先等來了“盧溝橋事變”。


    二十九軍平津作戰失利,古都北平繼東北淪陷、華北事變後第三個倒下。


    日本的侵略全麵鋪開,中華民族開始全麵抗戰。


    終於確定了他們兩人正身處何處時的孫耀華兩眼一黑,幾欲昏倒。


    不不不。


    現在還不能崩潰。


    她腦中的那幾個包含著“屠殺”“滅種”等字眼的地方,並不包括北平。


    這還不是最壞的時候。


    而且……而且還有金姨母在。


    不是的……


    靠不住了。


    趙姨夫是出了名的抗日名將,那是在黑名單的頭幾個的人物,如今他的家眷如何能夠在日本人的手裏苟全性命!


    孫耀華的心再次涼了一半兒。


    但她還能撐住,想到了此時還在南京的某個人。


    轉頭就南下又迴了南京。


    “維芳阿姨,我大哥大嫂都被困在北平了,如今眼瞅著裏麵水深火熱,他身體還不好,抗不住的。”


    淪陷區什麽生活,不用想都可以知道。


    有一種麵叫“混合麵”,老老一輩的都知道,就是從那時候出來的。


    麵粉裏摻著糠、皮、小石子兒,甚至還有頭發等各種雜物。


    吃了這種麵,難以下咽不說,還拉不下來。


    能活活把人憋死。


    這是一種漫長的慢性“屠殺”,一點點收攏那四方城的柵欄,將裏麵反抗的人“圍剿”殆盡。


    “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求您救救大哥吧。”


    李維芳眉目緊皺,她明白此事的嚴重性。


    “耀華,你先別擔心,”她是知道孫耀祖迴國的消息的,“其實你大哥此次迴來,是由我們的人全程陪同的,是一位極其優秀的軍人,他會幫助孫耀祖他們的。若有機會,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帶其突圍脫險。”


    得到這個迴答,她才稍稍放了心。


    有人在便好。


    不是她對大哥大嫂的能力不信任,事實上這種時候,除了訓練有素的軍人,平頭老百姓都無法對突如其來的人禍做出最好的反應。


    因為他們都是人,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耀華,”臨走前,李維芳叫住她,眼裏有著糾結,卻又無法宣之於口,“你還要迴上海嗎?”


    孫耀華點頭,“嗯。”


    “可你二哥四弟他們,不是在這兒嗎,不如也留下來?”


    孫耀華望著她似有暗示的眼神,心裏皆是了然。


    明白她的好意,但不行。


    “那裏也需要我的,學校還開著,後方的物資還要我去清點……”


    她笑了笑,仿佛沒有看見她的異常,“我要迴去了。”


    “再見,維芳阿姨。”


    上海不能留,可南京也是唇亡齒寒。


    待這次以後,維芳阿姨她們應該就要跟著遷走了。


    “耀華!”


    李維芳在她轉過身後,突然大聲再次叫住了她。


    孫耀華強忍著淚水,壓下酸澀。


    “嗯——”


    沒有轉身。


    “往租界裏跑,一定不許出來,聽到了沒!”


    著急嗬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不轉身,但李維芳自己跑上前,壓下聲音不容拒絕道,“耀華,不要逞英雄,先顧好自己,先活著再說,好不好,答應阿姨,好不好!”


    “嗯。”


    她的眼睛已經被淚水占滿,模糊不清。


    鼻頭堵住,連帶著話也不成句子,隻能“嗯”“嗯”的迴應。


    “好,聽話的孩子,”她的頭被一雙手輕輕撫過,帶著濃鬱的情感,“咱們以後再見,一定會再見的,昂。”


    她的語氣,好像在哄一個孩子。


    叫孫耀華也因此生出無限眷戀,希望時間永遠定格在這瞬間。


    “好。”


    她終於發出了確切的迴應。


    她們……一定會再相見的。


    歪塞碼頭。


    孫耀華所在的輪船,即將靠岸。


    她可以明顯看到,碼頭邊上停著的幾艘戰船。


    從上麵下餃子似的跳下來一個個身著軍裝,扛著槍背著包,全副武裝。


    她仔細觀察了他們的裝扮,頭盔上鑲著青天白日徽,衣服都是土黃色,麵料也不差,有些像是耐磨的尼料,這應該是中央軍部隊。


    還有落地的噠噠噠聲。


    鞋子就不會是布鞋了,算是品質相對較好的作戰皮鞋。


    看到他們,她的心就好像在現代時候迷路或丟東西後看見人民警察的熨帖。


    他們裝備齊全,精神抖擻,即便知道結局,但也無法改變她這一瞬間的心安。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上海城內多了許多“戰時準備”的痕跡。


    閘北的民房都出現了“碉堡化”樣式,這裏是杜月笙的地盤,他帶頭幫忙建的,算是幫了大忙,萬一往後開戰,對我方戰情還是我方百姓,都有益處。


    隻是……


    她想起剛才下船時,掃到的日本海軍司令部。


    嗬。


    那城牆啊,就是她這個非專業的人都看出了門道。


    真厚呐。


    露出的洞口又小又深,還架了非常多的要塞。


    這怎麽打呢。


    她覺得就是炮轟都轟不穿。


    但她能看到的,想到的,自然會有人比她想的更早更多。


    比如現在,她在街上走著,就可以看到許多與她一樣東張西望的人。


    與路人行色匆匆,被熾熱陽光曬得睜不開眼的樣子有明顯區別。


    他們並不在意這些,而是隻將注意力放在了城市建築群落,街道道路的寬度和走向。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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