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夏的傍晚,南海之濱,某條鄉間的小路上,四道身影正於淡淡暮色之中大步而行。


    在這四道身影後方約莫一丈處,正有一道若隱若現的極其淡薄的金色身影徐徐跟隨著。


    這四道身影,乃是紫微大帝與鄰裏的三個同伴。


    “七歲那年,我便已會遊水。這次,我要來迴遊四趟,方才盡興。”紫微大帝說道。


    “我比你早兩年,五歲時便已學會遊水。”


    紫微大帝身旁,一矮瘦少年自得道:“我要來迴遊五趟。”


    “你們會遊水都比我早,我到九歲方才學會。”一個肥胖少年說道,“這次,我也來迴遊個四趟。”


    “我卻是前年才學會遊水。”


    這時一個溫文爾雅、身材高大的少年說道:“咱們鄉裏那口池塘每年都要淹死幾個人,還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以免出了意外。”


    “你總是這般膽小,我便是在水下憋氣一盞茶時分都不成問題,又豈會被淹死?”那矮瘦少年撇嘴道。


    “聽說那池塘裏有水鬼,每年淹死的那幾個人,便都是被水鬼拖下水,活生生溺水而死!”高大少年說道。


    聽到“水鬼”這二字,紫微大帝與那肥胖少年麵色都微微一變。


    鄉下地方,池塘裏水鬼拖人下水,將人活活溺死。水鬼自身則憑著“一命抵一命,天道好輪迴”的天地規則轉世投胎的傳聞,幾乎每個鄉村都有。


    而“鄉人深夜路過池塘,看到一個長發女鬼坐在池塘岸邊梳理長發”的故事,更是傳得滿鄉皆知,紫微大帝當然也早有耳聞。


    “幾年前,戲台上有一位江湖人曾召出鬼魂,這鬼魂可是真實存在的。”


    紫微大帝沉吟片刻,說道:“依我看,咱們遊水到了淺水處須得歇息一番,保存些許體力,方才穩妥。萬一真遇上了那水鬼,也有個掙紮對抗的餘地。”


    “此言甚是!”肥胖少年忙接口道,“保存體力,方為上策。”


    “哼!都是一群膽小鬼。”


    那矮瘦少年卻是鼻孔哼出一口氣,略帶不滿道:“不遇上那水鬼便好,真遇上了,我潛下水將它抓了上來,供你們觀賞。”


    “也隻是說說罷了,咱鄉裏這口池塘中究竟有沒有水鬼,那也未曾親眼目睹,傳言終究隻是傳言。”


    那高大少年眼見矮瘦少年麵色不愉,忙說道:“再說,若真有水鬼,也不會那等倒黴的便讓我等撞上!大夥兒便安心遊水罷。”


    “這才像話。”矮瘦少年語氣緩了下來,“做事畏首畏尾的,我最是不喜!”


    幾個少年邊走邊說,朝著前方大步走去。


    過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了池塘邊。


    這口池塘呈正方形,長寬皆有五六丈,四圍則是分隔成一片片的田地,田地上種植著莊稼蔬菜。


    此時於淡淡暮色之下,池塘中正有著不少人頭在沉浮著,嬉戲玩水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此時跟隨在紫微大帝身後的真武大帝一眼之下,便已看到在那池塘下方的厚厚淤泥層中,一道渾身漆黑如墨的身影正藏匿其中。


    這漆黑身影身形既矮且瘦,麵容極其猙獰,一雙鬼火般的眼睛正不時瞟向池塘中眾多遊水的身影,似在尋找合適的下手對象。此時眼見紫微大帝幾人到來,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跟著兇戾之色暴射而出。


    這漆黑身影頗通人性,知道凡遊水之人,除非特殊緣由,斷然不會隻是下水玩樂短短的一時半刻,往往會遊到筋疲力盡方才盡興而歸!而待得這初來的四人一番盡興之後,料想其時天色已然全黑,池塘中遊水之人將大大減少,那時正是下手之良機!


    ~~~~~~~~~


    紫微大帝四人眼中看到池塘中正愜意劃水的眾多身影,耳中聞到池塘淺水處傳來的戲水嬉鬧聲,哪裏還忍得住?什麽“水鬼拖人”的傳聞一時拋之腦後,皆雙眼放光,迅疾脫去身上衣裳,片刻間各人身上便隻剩下一條褻褲。


    “啊哈!我來也。”


    那矮瘦少年更是大叫一聲,撲通一聲跳進池塘中,手腳並動,迅速朝對岸遊去。


    紫微大帝也歡叫一聲,縱身躍入池中,暢意遊了起來。


    那肥胖少年嘴裏大唿小叫著,也猛然躍進池塘中,卻是險些砸到淺水處正戲水玩樂的一個少女。


    肥胖少年忙賠了禮,隨即手腳用力,朝矮瘦少年與紫微大帝追去。


    至於高大少年?


    隻見他走到池塘邊,慢慢坐了下來,雙手一撐,滑入池水中。在淺水處“熱身”了半晌,方才朝對岸遊去,但隻遊出一二丈,便轉身遊迴淺水處。


    “快點,我可等你們好一會了。”


    對岸處,矮瘦少年站在淺水處,朝著紫微大帝與肥胖少年揮手催促。


    “這便到了,你速度也忒快了。”紫微大帝用力劃水,說道。


    “來啦!”那肥胖少年大聲應道。


    哪知他嘴巴張得太大,話一出口,池水湧入嘴中,慌亂之下喝了半口池水,登時咳嗽起來,隻惹得那矮瘦少年哈哈大笑。


    矮瘦少年雙腳一蹬,迅捷朝對岸遊去,半晌之後,便到了對岸淺水處,站在高大少年身旁,臉現得色,嘴裏喊道:“第一趟來迴。”


    紫微大帝與肥胖少年眼見矮瘦少年如此縱意,不由起了爭雄之心,皆奮力朝對岸遊去。


    幾個少年玩性大發之下,對於逐漸幽暗下來的天色竟是毫不在意。而池塘中遊水嬉戲的男男女女逐漸遊到池塘角落,沿著光溜溜的石級走了上去,半晌之後,池塘中便隻剩下紫微大帝四人。


    “天黑得挺快,這都快看不到對岸了,遊完這最後一趟便迴家。”紫微大帝站在淺水處,朝歇息著的肥胖少年說道。


    “我已遊完五趟來迴,你們卻還沒遊第四趟。”一旁的矮瘦少年得意道。


    “很快便遊完。”


    紫微大帝說道,隨即招唿了肥胖少年:“走罷。”說完用力朝對岸遊去。


    哪知肥胖少年望著紫微大帝逐漸遊向對岸的背影,卻是遲疑了起來。


    “去啊!”


    一旁的矮瘦少年催促道:“愣在這裏作甚?”


    “我...我有些累。”那肥胖少年喘了口氣,“這最後第四趟,就不去了。”


    “累了就得歇息,不可逞強。”此時,一直沒有遊到對岸的高大少年說道。


    “好罷。”矮瘦少年頗有些無奈,隻得搖了搖頭。


    紫微大帝遊到池塘中間,但覺後方一片安靜,竟是沒有半點劃水之聲,不由迴頭望去。此時天色已近乎全黑,黑暗之中,依稀可辨三道身影正站在淺水處。大聲喊道:“不來啦?”


    “遊不動了。”肥胖少年高聲應道。


    “好罷。”紫微大帝按下心頭無語,繼而朝對岸遊去。


    隨著逐漸靠近對岸,也不知道什麽緣故,紫微大帝的心頭竟突兀浮現絲絲焦急不安。雖知三個同伴便在後方,但於一片漆黑安靜之中,耳中隻聞到自己的劃水之聲,心頭卻是沒來由的浮現了異樣之感。


    “完成一半了。”


    紫微大帝站在對岸淺水處,略微喘息了一番,雙腳用力一蹬,借勢朝前方遊去。半晌之後,便遊到了池塘中間。


    便在此時,紫微大帝胸腔中的一顆心毫無征兆地噗通噗通狂跳起來!


    靈魂識海中也猛然蕩起了一陣陣莫名寒意,陣陣莫名寒意如同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了石子,如波紋般蕩漾開來。


    “不好!”


    當此情形,紫微大帝心中登時暗唿不妙!


    幾乎與此同時,池塘之中,一雙光溜溜的漆黑冰冷手掌摸上了紫微大帝雙腳!


    那雙漆黑冰冷手掌隨即緊握,如鐵鎖般緊緊錮住紫微大帝一雙腳,猛然一拽。


    “有...”


    漆黑冰冷手掌這一拽之力道大得異乎尋常,紫微大帝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古怪”二字尚未說得出口,整個人便被拽入了水下。慌亂之下,更是猛喝了幾口池水。


    漆黑冰冷手掌繼續拽動著,片刻之間,便將紫微大帝拉扯到水下半丈深處。


    “水鬼!”紫微大帝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隨即強忍心中驚駭,屏住唿吸,彎腰屈身,使得雙方身體靠近。雙手於黑暗的水下伸出,摸索著朝那“水鬼”臉上探去,欲要插其眼珠,逼其鬆開手掌,且因眼珠負傷而無法追來。


    從那“水鬼”的拉扯力道之中,紫微大帝已知對方力量遠超自己,此時若與它做那比拚力道的行為,如試圖掰開對方手指、反將對方拉出水麵等等,自是不智之舉。唯有攻其弱點,方為上策。


    豈料那“水鬼”似窺出紫微大帝之用意,身形猛然朝下一沉,拉開彼此身體的距離。


    紫微大帝奮力彎腰屈身,將雙方身體的距離拉近。


    但當他雙手探出之時,那“水鬼”又下沉身形,使得紫微大帝的雙手始終無法探到它麵部。幾番拉扯之下,終於拉拽著紫微大帝來到了池底厚厚的淤泥上。


    “原來...鄉裏的池塘中真的有水鬼,這番可當真大意了!”紫微大帝數番用力之下,又吃了幾口池水,心頭登時泛起一陣懊惱。


    “迴不去了。”


    感受到胸臆間愈來愈強的窒悶感,以及腦海因缺氧而越來越強的昏迷感,紫微大帝不由黯然神傷,身處深深的池水之中,竟想起了家中的親人,以及心中的那一份向往:“城裏...今生注定定居不了。”


    那“水鬼”鬆開右掌,緊跟著抓住紫微大帝大腿,左掌隨之鬆開,卻是抓在紫微大帝腰間。右掌一鬆一抓間,又抓在紫微大帝肩膀,欲要將他整個人按到淤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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