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看著逐漸升到正當午的日頭,舔了下幹燥的唇瓣。


    真是一場飛來橫禍。


    胤禔一個親阿瑪都沒發現這唯一的兒子是在忍病,再加上大格格她們四個嚴防死守的,弘昱把小小的風寒拖成肺炎幹她何事,要是她再狠心些,等弘昱的病況發展成肺癆再請人也是一樣的。


    惠妃不怪自己兒子,不怪自己孫子孫女,居然責怪她連中聵的尾巴都沒碰到的局外人,可笑至極!


    朝輕動了動手指,這紫禁城中陰暗角落中積攢的一縷煞氣無形地朝著惠妃身上匯聚而去。


    看她多愛憎分明,絕不連累這延禧宮的其餘人。


    一旁守著的周嬤嬤見朝輕麵色蒼白的樣子,開口道:“今日便到這吧。娘娘說了,王妃迴去後當是盡力看顧幾位小主子,好好履行盡到自己作為王妃的責任。”


    朝輕將右手搭在雲霧的手上,虛弱道:“兒媳記住了。”


    待看著朝輕補了妝、站著出了延禧宮的門,逐漸消失在宮道上後周嬤嬤才迴到殿內,朝著惠妃稟報道:“娘娘,王妃已經離開了,瞧著都是挑的小路走,當是明白了些娘娘的苦心。”


    惠妃看了眼滴漏,冷哼聲:“幫不上胤禔什麽就算了,連弘昱都照顧不好,真不知道張佳家怎麽教的女兒。”


    可惜現在已成定局,而且萬歲爺先前在敬茶時還給張佳氏做了臉,她也隻能多教教這個兒媳婦規矩。


    周嬤嬤看到一縷黑氣在惠妃眉宇間徘徊,仔細一看卻又消失不見,慢了一拍迴應道:“還得讓娘娘多費些心思,好好教教直郡王妃怎麽當好咱們郡王的賢內助。”


    惠妃舒展了眉眼:“兒子兒媳都是債。等會兒周嬤嬤你親自去王府傳話,明日讓張佳氏按時進宮。”


    “是,娘娘。”


    ……


    方才在延禧宮站的雙腿發麻,再加上腳腕上的傷也沒好,朝輕帶著雲霧和雲雪挑的都是些陰涼偏僻的宮道慢慢走,不知不覺地就繞了些遠路。


    是已,朝輕看著眼前明顯就是在守株待兔的胤禛,眼神複雜了一瞬:“四貝勒。”


    女子言語間的疏離客氣刺痛了胤禛胸腔裏那副冷心冷肺中唯一的柔軟。


    即便他們早就見過又如何,那時他不知她就是張佳氏,她不知他是四貝勒。


    她克己守禮,每次碰到都不曾逾越半分,可是他就是不知何時將那一抹倩影烙印進心底。


    “王妃這是要出宮?”


    朝輕點了點頭:“是。府內還有不少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眼見朝輕就要離開,胤禛喊住了人,從袖袋中拿出兩盒藥膏:“這是福晉托我帶給王妃的迴禮,說王妃送給她的花樣子她很喜歡。”


    他也很感謝她,若非他格外關注了幾分,怎麽會想到沉寂已久的宋氏敢弘暉的衣裳上動手腳,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子啊!


    “四弟妹客氣了。雲霧,收下吧。”


    這一次,胤禛沒有了再開口的理由,隻能看著人慢慢離開,而自己站在僻靜的宮道上挪不動腳步。


    無論是追還是退,他都無法選擇。


    ……


    今日怎麽就這麽多人堵她!


    朝輕看了眼一旁被打暈的雲霧和雲雪,再看眼前宛如芝蘭玉樹般的太子,無論是精神還是身軀都已瀕臨極限。


    “太子殿下,您到底想做些什麽呢?”


    胤礽低笑一聲:“大嫂覺得我想做什麽?”


    “妾身不知。”


    想到這些天的提心吊膽和剛才在延禧宮的筋疲力盡,朝輕選擇了認輸:“我於康熙四十三年嫁入直郡王府,康熙五十二年逝世;若是您想問我將來何人繼位,我真是一無所知。”


    五十二年逝世,這可比他記憶中早上太多,看來這裏的確不是他生活的那個大清。


    胤礽單手拂開朝輕額前散落的頭發:“朝輕就這般相信我?”


    “殿下,我不過一後宅婦人,知之甚少,也無力去改變什麽。若是能在秋實院終老也是不錯,所以您無需浪費精力時間來試探我的。”


    胤礽看著眼前狀似認命的女子,忽然生出些怒其不爭的心思來:“你就甘於窩在那個小院子中一輩子。”


    甘於……


    不甘於,她又能如何!


    朝輕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居然推動了身前的胤礽:“我能如何!那時聖旨已下,家族已棄,我可以爭可以奪,那我身邊的人呢!她們之前陪我走到最後一刻,我怎麽能不顧她們的安危!”


    這一聲聲控訴似杜鵑啼血,絕豔又絕望。


    “所以你才同家裏撕破臉,要了一份豐厚的嫁妝迴來。”


    朝輕靠在身後冰涼的牆壁上,這位太子殿下連她的閨名都知道,又怎麽會不知道她同家裏鬧的那一出:“是,既然誰都靠不住,我隻能多要些傍身的買命錢。”


    胤礽想到現在估計還站在宮道上的胤禛,問道:“那胤禛呢?”


    胤禛?


    原本蒼白疲累的臉色頓時湧上一股血色,宛若那流星墜落前最後的絢爛:“我再如何不甘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我當時病重,得四阿哥公正理性才得了一時輕鬆,現在隻是迴報一二而已。”


    胤礽聽了這話,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


    他們境遇相似,可是她卻能依舊保持心底的那一份善意初心,不像他已經滿心瘡痍,那些黑暗不甘早已化為他靈魂的一部分,再不可擺脫。


    “那朝輕不如同我站在一處。”


    胤礽低頭平視於眼前氣急的人兒,溫和道:“來日功成,我保證朝輕能帶著她們安穩地離開直郡王府。”


    “殿下,我於直郡王可有可無,您又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呢?”


    能得到的可多了。


    比如那些存在差異的未來,那些關鍵的時間,還有……她。


    在這不同的大清中,她與他算是同類。


    “朝輕隻要好好活著,對於胤礽來說已是幫助頗大。”


    多了幾分迷茫的桃花眼,與那一日的圓潤相比又是一番別樣的神采。


    胤礽忍住觸碰的心思,將一瓶藥丸塞進朝輕手中:“消暑的藥丸,每日三粒,迴去好好休息,惠妃那裏不會再有空閑召你入宮站規矩了。”


    “您……你想做什麽?”


    重活一世,他早就不是當初風光霽月的太子,睚眥必報和霸道占據已然成了他靈魂的印記。


    胤礽拍了兩下手,一頂轎子忽然出現:“惠妃所賜,朝輕便坐著出宮吧。”


    見眼前的人兒還在猶豫,胤礽壓低聲音,原本清潤的嗓音多了幾分磁性:“或許朝輕想要我送你出宮。”


    “不用!”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美人臉上原本消退的紅雲大有去而複返的勢頭:“那便多謝殿下。”


    逃不過,避不開,那就隨遇而安吧


    ……


    直郡王府馬車上。


    朝輕安撫了兩個丫鬟一遍,雲霧與雲雪也曉得今日無論因為什麽都必須守口如瓶,所以主仆三人很順利達成了意見一致。


    “王妃,迴去後讓人抬轎子過來吧,您今日都中了暑氣了。”


    朝輕剛才吃了三粒胤礽給的藥丸,現在頭痛已經緩解不少了,但……


    “好。迴去後便傳吧。”


    雲霧和雲雪皆是心中一喜,王妃行事低調,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


    朝輕看著兩個丫鬟開心的樣子,心中的悶氣也散去不少,惠妃的性子她最為清楚,既然已經不喜她,那沒個十年八年的是不可能改變,既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所以即便是下了馬車後遇到前來探望弘昱的八阿哥等人,朝輕依舊讓人傳了轎輦來。


    九阿哥看著那端坐在轎輦上的身影,一甩折扇:“今日大嫂是被惠妃娘娘叫去了吧。”


    瞧那臉色白的,大家都是宮裏混出來的,誰不知道誰啊,他老九今個兒敢肯定大嫂這覺得是背了口黑鍋。


    十阿哥撓了撓頭:“九哥,肯定是惠妃娘娘叫的大嫂啊。這有什麽意外的。”


    九阿哥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就老十這腦子,要是溫僖貴妃還在世估計也得被氣個半死。


    八阿哥阻攔了兩個弟弟繼續交談:“走吧,先去看看弘昱。”


    原本以為這位大嫂的性子軟弱,卻未想到是與明慧的性情有些相似之處,隻是大嫂的性子更柔和有禮些。


    ……


    “讓我去用膳?”


    王全恭敬迴稟道:“是。王爺說了,今個兒是家宴,幾位格格也去了,所以沒那麽多規矩。”


    朝輕揉了揉太陽穴,原本以為前院的廚房做了席麵就沒她的什麽事了,也不知道胤禔又抽什麽風。


    那不妨讓他以後再多後悔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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