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不解:“碰著什麽?什麽都一樣?”


    “嗬嗬,裝!現在裝得越清高,到時候玩得越開……長得跟頭熊似的!”


    鐵頭搖頭晃腦走開,語氣和眼神中帶著些許嫉妒……和其他所有人一樣。


    他們羨慕他健碩的身體,嫉妒他的進化等級——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憑什麽你吃得白白胖胖一身腱子肉,憑什麽你能獲得三級進化卡?


    過了一會兒,所有人再次安靜下來,大廳中再次傳來斷斷續續的嬌喘與粗重唿吸。


    任何的意外對他們來說仿佛都隻是不起眼的插曲,不管是少女投海、寸頭強推還是林牧的出現,鐵頭的“拋屍”。


    絕望,沉默,麻木,迷茫……是空氣中的主旋律。


    看著這一幕,林牧沉默了。


    這裏的人都怎麽了?


    “你叫童小琴是嗎?”林牧看向身邊的女孩,“可以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童小琴看了看林牧,眼中帶著希望。


    她張了張嘴,忽然看到角落裏的母親……婦女搖了搖頭,然後再一次把頭瞥向一邊,歎了口氣。


    童小琴眼中的希望迅速熄滅,什麽都沒說,隻是簡單對林牧鞠了一躬,轉身迴到婦女身邊。


    林牧這下更是一臉懵逼,丈二摸不著腦袋。


    這艘遊輪,這些人,到處透著古怪。


    他嚐試找了幾個人詢問,可大家都不願開口,淡漠得不知怎麽形容。


    林牧無奈,既然你們不說,那我就留在這裏,我自己觀察總得了吧!?


    想要離開這艘船,那就必須盡可能收集更多的線索。


    其他無人之地可以派螞蟻斥候去查看,但人性這種東西,還是要親眼見識比較好。


    時間到了晚上,林牧發現人們忽然開始騷動起來,有人祈禱,有人哭泣,有人神神叨叨。


    還有一群人圍在舷窗底下,眼神掙紮,渾身顫抖。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大廳門口處——白天被林牧打碎門板,現在那裏隻剩一個黑洞洞的門口,仿佛深淵巨口。


    林牧再次不解。


    這小半天的時間裏,螞蟻斥候們也幾乎探查完整艘遊輪,已經確定沒有任何喪屍、進化獸。


    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東西能威脅到他們。


    可所有人惶恐不安的表情中卻又在告訴他一件事:


    會有什麽東西出現……


    可直到天亮,都沒發生什麽異常狀況。


    徹夜未眠的人們驚呆了,但很快大多數人沉沉睡去,隻有少了寸頭的捕魚小隊罵罵咧咧出發幹活。


    “嘿,兄弟,托你的福,昨晚運氣不錯。”鐵頭來到林牧麵前,“現在我們要去捕魚,你一起不?”


    經過一個平安夜,鐵頭對林牧的態度似乎收斂幾分。


    “可以,但你要告訴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盡管對此人沒有好感,林牧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鐵頭愣了一下,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林牧。


    林牧被看得渾身發毛,正想說什麽,鐵頭一口應承下來:“沒問題。”


    兩人離開大廳,在狹窄的通道裏快速,前方的捕魚小隊早已不見了蹤影。


    “兄弟,怎麽稱唿?”鐵頭走在前方,沒有迴頭。


    林牧嘴一瓢,念出一個名字:“周宏光。”


    鐵頭卻搖了搖頭:“不,你不是……你一定是裝的。”


    林牧一驚,這人難道會讀心術不成?


    “你怎麽知道?”


    “哈哈哈,你肯承認啦!呸,孬種!”鐵頭大笑,聲音中有著幾分如釋重負,和幾分失望。


    “我就知道……沒有人能躲得過輪迴之夜。”


    林牧:???


    意識到是自己會錯意之後,林牧莫名的鬆了口氣,心中默默記下“輪迴之夜”這四個字。


    “還是被你發現了。”索性順著鐵頭的話茬,林牧露出一抹尷尬笑容,“不過之前確實一直都是自己待著,還以為隻有我那邊是這樣。”


    “唉……”鐵頭再次歎息。


    “還是說說你吧,之前到底躲在哪裏?三級進化卡又是從哪兒搞來的?”


    林牧“警惕”道:“為什麽要告訴你?”


    “呐呐呐,宏光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鐵頭有些不屑。


    “都到了現在的境地,別看你三級進化者挺威風,其實什麽都做不了……有什麽好藏私的?”


    “況且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天不見明天見,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聽著鐵頭的絮絮叨叨,林牧心中越發疑惑,想了想假意透露道:


    “不過也不怕告訴你,之前我一直待在最底層的水密艙……那裏邊很安全,物資也很充足。”


    後半句話林牧並沒有說謊,因為這艘遊輪的水密艙同時也是貨艙,各種物資豐富得一塌糊塗。


    隻不過在遊輪失去動力的一瞬間入口就被封死了,厚重的密封鋼板落下把一整條通道牢牢堵死——別說普通人,尋常一二級進化者都打不開!


    “水密艙?”鐵頭愣了下,隨即露出狂喜,“你知道怎麽進去?”


    “當然知道。”


    隻要變成螞蟻一樣大小就可以了。


    “快告訴我!”鐵頭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狂熱。


    林牧再一次“警惕”說道:“為什麽要告訴你?”


    鐵頭猛然清醒過來,悻悻說道:“宏光兄弟,隻要你告訴我怎麽進入水密艙,你想要……你想知道什麽,但凡我知道的,知無不言!”


    這人鬼精鬼精的,迴想起林牧之前說的話,推斷出他還真的可能沒經曆過“輪迴之夜”!


    林牧


    林牧點點頭:“可以。”


    “你先說說……”


    幾分鍾後,林牧終於明白大廳裏的人為什麽會有這樣古怪的行徑。


    末日降臨那天晚上,這艘遊輪正從星洲駛向千島國,船上搭載五千多名非富即貴的遊客和工作人員。


    末日爆發之後,超過四千人第一時間轉變為喪屍,剩下一千人憑借遊輪內複雜的環境不斷周旋,前前後後竟撐了一個多月!


    直到一個晚上,海麵上亮起陣陣妖異光芒,船上所有人與喪屍都沉沉睡去……


    不知過來多久——是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等他們醒來的時候船上發現所有的喪屍都已消失不見!


    欣喜若狂之餘,人們發現所有食物也跟著消失不見……


    為了果腹,當天就有人開始海釣捕魚,收獲竟出乎意料的豐盛!


    然而吃飽喝足的人們萬萬沒想到,就在當天夜裏,本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喪屍突然憑空出現,展開血腥屠戮,沒有一人幸免!


    幹癟猙獰的麵容,令人心顫的吼叫,衣帛與血肉被撕裂的聲音,迸濺的血跡……那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噩夢!


    因為第二天所有人都複活了,遊輪上的一切仿佛迴到了前一天,沒有喪屍,沒有血跡,一切痕跡消失得幹幹淨淨。


    唯一的痕跡或許是所有人都清晰記得被喪屍殺戮的場景……


    隻是,就當他們重拾信心繼續捕魚,重新混日子的時候——夜晚再次來臨,喪屍再次出現,噩夢重演!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慘絕人寰,熟悉的無一幸免!


    然後第三天,所有人再一次在遊輪各處醒來,在前一夜他們死去的地方重新爬起來,眼中終於露出無盡的迷茫與恐懼。


    這是一個輪迴……一夜之間,死亡與重生的輪迴!


    後來的每一天,不管人們做出什麽樣的努力,終究是沒有人能躲過晚上的大屠殺,所有人都會被喪屍揪出來殺死!


    有人嚐試過自殺,跳海……沒用的,因為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在遊輪上再次醒來。


    所以,林牧今天看到的這些人,沒有人把“活著”當迴事。


    無所謂了,愛咋咋地,大不了死一次。反正第二天都會滿血複活。


    寸頭、鐵頭這幫人則是人群中唯一的不安分子——枯燥無味的輪迴中,也許滿足下半身的欲望就是他們現如今唯一的追求。


    其他人也不是白白給他們肆意玩弄的,唯一的要求是能吃飽,所以他們每天捕魚,換取她們每天的溫柔鄉。


    不去捕魚,不給我們吃飽?行,大夥兒先死一天,讓這幫畜生體驗無處發泄的身癢難耐……簡單粗暴又匪夷所思的反抗手段。


    說來有些悲哀,唯一對生活還抱著熱忱之心的人,竟是一群自甘墮落,精蟲上腦的無恥之徒!


    真是諷刺啊。


    林牧沉默好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這種事實在是難以置信,這些人會產生這樣的情緒也情有可原。


    這鬼地方實在邪乎,小爺我不陪你們玩了,一鍵迴城……


    嗯?空間之門沒響應?


    林牧突然慌了。


    來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過了一夜就失效了?


    難怪說昨晚這麽平靜,估計是幕後黑手把“輪迴重置”的功夫都用在了封禁他的空間之門上了!


    玩我呢?早知道趁著昨天空間之門還能打開就趕緊溜了……


    “兄弟,真是羨慕你啊。”鐵頭咂咂嘴,“躲在水密艙這麽久都沒死過一次,那邊應該很安全吧?”


    “確實。”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該輪到你告訴我進入的方法了。”


    “別急,路線有點複雜,晚點捕魚結束後我親自帶你去。”


    鐵頭眼中閃過一些警惕和懷疑,但想到就算林牧仗著三級進化者的實力坑殺掉他,第二天又會滿血複活。


    怕什麽?


    “行,信你一次。”


    ……


    林牧與鐵頭很快來到中層的一處露天甲板,其他人早已輕車熟路從各處角落翻出各種雜物,搭建好捕魚的工具與平台。


    海釣開始。


    盡管這群人的工具相當專業,捕魚隊員中有幾個也算曾經的海釣高手,但能釣起來什麽從來都是看運氣。


    末日之後的海魚大多都進化成了海獸,用舊時代那一套去釣它們,上鉤且成功拉上來的幾率實在太低太低。


    “上鉤了上鉤了!”突然有人驚喜大叫,手腳利索的迅速收線。


    林牧好奇看過去,這人收線收得這麽快,應該不是什麽大魚。


    可男人滿臉狂喜,比見了女人都要開心。


    “嘩啦!”魚鉤破水而出!


    “太好了!釣到一張進化卡!”


    林牧:……


    古人誠不欺我,釣魚佬除了魚什麽都能釣到。


    “快看看是幾級的!”有人起哄。


    “白二力量卡。”


    “切,還以為是三級靈卡。”


    “果然,三級靈卡哪有這麽好釣?”


    “……”


    林牧突發奇想,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裏,那麽這艘遊輪上的人們的唯一希望,會不會就是這群人?


    雖然他們做著世俗道德所不容的事,但至少他們沒有停下腳步。


    靠著海釣這種離譜中帶著些許合理的方式,或許還真能在未來某一天被他們釣到足夠高級的末日靈卡,破掉這裏的詭局?


    不過既然他來了,那麽這場鬧劇必將會終結在他手中!


    ……折騰了小半天,捕魚小隊總算釣到一條三米多長的魚。


    各種吊索漁網齊刷刷扔下去,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來。


    迴程的時候,鐵頭與林牧兩個大男人鬼鬼祟祟往偏僻處走,結果被人當場抓包。


    “鐵頭……嘶,沒看出來你小子還好這口!”


    “嘿嘿嘿,你們誰在上麵啊?”


    鐵頭也是彪悍:“這麽想知道,要不你也來?三個人更刺激哦。”


    林牧一頭黑線。


    ……


    半小時後二人迴到大廳,鐵頭一臉亢奮,臉色漲紅,唿吸急促,與滿臉平靜的林牧形成鮮明對比。


    有幾個人看向他們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敬而遠之,但大多數人依舊是那一副天塌了也與我無關的表情。


    林牧默默歎了口氣,想要破局,單靠鐵頭口頭提供的線索還不夠。


    他還是要親眼見識一下,何謂“輪迴之夜”。


    如果隻是普通的屍潮,可還做不到讓他進入輪迴呢。


    夜幕如約而至,大廳裏沒有任何光源,全靠舷窗外迷蒙的月光勉強照亮。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唿吸,如同第一天晚上林牧看到的那樣,每一雙眼睛齊刷刷看向用雜物勉強擋住的門洞。


    “嗚嗷!”


    一聲若隱若現的吼叫忽然傳來,大家鬆了一口氣,全都躺倒在地上。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昨晚也許是因為林牧的緣故,也或許是別的原因,總之“輪迴之夜”沒有出現。


    至於今晚……意外之所以稱為意外,是因為隻發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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