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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菀汐細細看了這幾人,卻覺得都是生麵孔,並不認識。她剛剛入主未央宮,認得的奴才,隻不過是有過來往的內務府裏的、乾清宮裏的一些,至於其他各司各局裏的奴才們,她幾乎沒見過。


    太皇太後也並未和她詳細交代這些人是誰,隻是道:“宮裏的事情,你迴頭都要一一接管,過兩日哪裏報上來有缺,你自然便能將他們都對上號兒。”


    容菀汐不解,為什麽是“報上來有缺”?也就是說,過兩日,這些人便不在自己的差事上了。


    但卻也並未多問,而隻是點頭應了一聲兒,“是。”


    在太皇太後麵前,越是不明白的事情,才越要端著,不能輕易露了怯。


    聽得太皇太後緩緩道:“算起來,你們跟著哀家,最少的七八年、最多的幾十年。你們為哀家做了不少事,哀家看重你們的忠心,向來也沒有虧待你們。素蓮”


    太皇太後看向最邊兒上、年紀和薄嬤嬤差不多的一個老嬤嬤,歎道:“你跟著哀家一路從德妃、做到德貴妃、再到皇後、太後、太皇太後一路走來,辛苦了。”


    喚作“素蓮”的嬤嬤忙跪地叩首道:“奴婢的性命、奴婢全家的性命,都是娘娘救下的,能跟在娘娘身邊一路服侍,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福氣。”


    “如今你家裏一切可還好?前兩日哀家派人去瞧了,你那侄孫已經娶了個漂亮媳婦兒,孩子都懷上了這可都仰仗著你的幫襯。他們在家裏,總是給你留著碗筷,日日跪在菩薩前為你祈福,盼著你老早兒歸家呢。”


    “奴婢一心隻想著好好兒為娘娘做事,斷沒有歸家的私心,還望娘娘明鑒哪!”素蓮又是重重叩首。


    太皇太後歎了一聲兒,眸光在其他幾個奴才的臉上掃過,道:“可是哀家如今已是太皇太後,宮裏的事兒,哀家已經管不著了。哀家對你們的照拂,自然也就隻能到這兒。但對你們家裏的照拂,隻要哀家和喚雲還在世一天,便不會停。”


    太皇太後一聲沉重至極的長歎:“主仆一場,你們的忠心,哀家都記在心裏,如今,哀家希望你們都能走得體麵些。”


    太皇太後說到這兒,並未馬上說下去,而是又在這些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兒。其他人聽了,都是愣了一瞬,但緊跟著,便明白了太皇太後的意思。都是慌忙跪地,重重叩頭,卻是一句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也沒有人敢哭鬧。但那兩個稍微年輕些的姑姑,還是嚇得渾身戰栗。


    雖是無言無語,但是一下下急促的叩頭之聲,還是能讓人聽出,他們是在求饒,很急切的求饒。


    “你們去後,喚雲會去告知你們的家人,讓他們將你們妥善安葬。家裏新修了祖墳,你們可都知道了?一旦歸家,你們必定享受家裏世世代代的供奉,祖墳裏風水最好的地方,是留給你們的。”太皇太後的聲音仍舊十分和緩,且帶著滿滿的關切。並不像是要殺人,好像隻是一個仁愛的主子,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奴才們聊家常似的。


    聽得太皇太後說到這兒,素蓮和另外兩個老嬤嬤都明白過來,知道太皇太後是鐵定了要殺她們滅口,便停止了接連的叩頭。隻是在停頓了半晌之後,重重叩了個響頭在地麵上,不再醒來。


    另外幾人見這三個有分量的老嬤嬤都不再掙紮,便知道此命休矣。他們幾個人微言輕,且太皇太後既然叫了他們過來、說了這一番話,是斷然不能讓他們活著迴去的。如若不然,一旦他們懷恨在心,豈不等於縱虎歸山?


    但這幾人畢竟是年紀小了些,欠曆練,此時縱然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活命的機會,卻也還是不願意就此放棄。知道叩頭沒用、知道求饒也沒用、也不敢和太皇太後多說什麽想活著,沒本事;想死,卻又沒膽量。一時焦急,有三人都嗚嗚哭了起來。


    太皇太後看著他們,神色淒然。好像是一個局外人,很是悲憫他們的處境似的。


    靜靜看了半晌,並未有什麽安撫勸說之言,而是直接吩咐薄嬤嬤,道:“拿上來。”


    “是。”薄嬤嬤應了一聲兒,繞迴寢房去了。


    很快,便從寢房裏端出一個金托盤,其中,放著八隻琉璃酒盅,極盡精致。仿佛裏麵放著的,是這世上最美的瓊漿玉露一般。


    “哀家送你們一程來,哀家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願你們一路走好。”太皇太後說著,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薄嬤嬤先站到了素蓮麵前,將手中的托盤放得低了一些,道:“馮姐姐,這是妹妹親自斟的酒,不假他人之手。是娘娘特意吩咐的,務必要為你們盡全了心意。”


    馮素蓮聽著,緩緩抬頭,怔怔看著麵前的托盤和酒杯。卻是並未看多久,便很有些決然孤勇地,拿了其中最邊兒上的拿一杯酒。握在手中,看了好半晌,這才狠狠咬牙,一仰脖兒,一口幹了進去。


    隨即,便重重叩首,高聲道:“奴婢叩謝娘娘大恩”


    話音還未落下,便是一口鮮血噴薄而出。隨即,整個人向一旁栽倒,抽搐了幾下,很快便沒了氣息。


    可以說,死得很痛快,沒遭什麽罪。


    但容菀汐在一旁看著,卻還是唿吸起伏急促,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得老大。


    就在剛剛,她想過要為他們求情。可是卻又想到,太皇太後叫他們過來,並不是為了給她一個求情的機會,而隻是讓她做一個見證。或者說,其實太皇太做這些,就是給她看的。太皇太後要讓她知道,她是一心想要交出手中的權柄、清除安插在宮中的眼線,想要讓她這個新皇後放心。


    當然,也不僅僅隻是想讓她放心,而是要讓皇上放心。


    慈寧宮裏出了八條命案,這事兒是藏不住的。但因為這事兒出現在慈寧宮裏,所以即便人人都知道,卻也不敢議論什麽。無需有人私下裏做什麽警告,宮裏聽到風聲的所有人,都會主動封住自己的嘴巴。皇上自然也不會問。但皇上同宮裏的所有人一樣,定然也會知道這件事。再加上她將自己看到的事情說了,皇上便會對太皇太後放心,再不會擔心她手中的權柄。


    因為不管太皇太後手裏是否還有殘留的勢力,但隻要她有這個表示,皇上便會接受她的誠意,自此隻以祖孫相待,再不去問其他。


    所以當太皇太後將這些人叫進來的時候,這些人,便已經是死人了。即便她磨破了嘴皮子,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在迅速思量一番之後,她便打算不說什麽,由著太皇太後按著自己的意思去做。可此時,看到這麽一個好端端的人,不過幾個唿吸的功夫,就死在她麵前,眼睛緊閉、嘴巴因疼痛而保持著虛張的樣子,容菀汐的心,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覺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


    這是第一個死了的人,緊接著,還有七個。


    太皇太後的用意沒錯,這些人知道的皇家的事情太多,如果不將他們除掉、而是放他們出宮,會對皇家名聲不利。所以還是死了幹淨,因為隻有死人,才是不會說話的。


    在這深深宮牆裏,人命,向來輕賤。哪怕是慎妃那個做過皇後的人,也不過如是,更何況這些生而為奴的宮女兒太監呢?


    可是在這片皇天下、後土上,每一個人,都是自由唿吸著、都是拚命存活著,人與人之間,又有什麽不同呢?羅衫金銀、身份地位,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又與生而為人的本身,有什麽關係呢?


    眼見著那第二個和第三個老嬤嬤已經都端起了酒杯,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們便會將這一杯毒酒喝進去容菀汐在一番內心激烈掙紮之後,再也撐不住,猛地從座位上起身


    容菀汐撲通跪地,聲音震得整個安靜的慈寧宮正殿都是一驚。


    “求皇祖母開恩”容菀汐叩首道。


    還未等再說具體的勸說之言,就聽得太皇太後打斷了她的話:“皇後,你退到一邊兒去。”


    隻是如此簡短的話語,但因著是打斷她而說出來的、又加上這十足威嚴的語氣,讓人聽著,便覺出了些許怒意。


    容菀汐猶豫了一瞬,並沒有走。而是直接挑明道:“皇祖母的意思,兒臣已經明白了,想必陛下聽說之後,也會明白皇祖母的苦心。至於這些人畢竟在未央宮裏服侍了大半輩子,想來讓他們出宮是不方便的,不如就讓他們在未央宮裏,本本分分地繼續做下去吧?”


    太皇太後平靜地看了容菀汐半晌,道:“菀汐,等你到了哀家這個年紀,一切便能看得開,看得淡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服侍哀家一場,好好兒來、好好兒去,這便是他們的造化亭笙,你說是不是?”


    太皇太後問的,是最邊兒上跪著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


    叫亭笙的太監顫顫巍巍地點頭,道了聲兒:“是”


    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麽呢?


    容菀汐明明看得出,他很害怕、他不想死,可即便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卻仍舊不敢違抗太皇太後的意思。


    因為太皇太後手裏握著的,不僅僅是他們的性命,還有他們家人的性命。


    亭笙話音落下,太皇太後便滿意地點點頭,吩咐薄嬤嬤道:“喚雲,繼續吧。”


    “是。”薄嬤嬤應了一聲兒,便繼續派送毒酒,並不把容菀汐的求情放在眼裏。


    不僅僅是薄嬤嬤,就連這些跪在地上等死的人,卻也並未因容菀汐的求情,而覺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反而仍舊很是恐懼、仍舊不敢抗拒。


    他們一生追隨太皇太後,認的主子,就隻有太皇太後一個,他們不認為別人能有左右他們生死的本事,哪怕這人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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