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眼睛紅潤,被敵人用刀尖戳著咽喉都不曾認慫的鐵骨硬漢,卻被三兩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搞得熱淚盈眶。


    “不會的、不會的。”


    “肉就在那放著,迴到鎮裏,我給你烤最大的一隻。連都尉也別想分走。”


    小兵咧開嘴天真笑了笑,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馮、馮大、大哥。”


    “其實、其實不是、我我嘴饞。”


    “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我想請、請大家吃肉。”


    小兵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馮大的心頭,心裏空落落的,就像丟了什麽東西,用力的抱緊這個小兄弟。


    “你應該自己藏好,找機會逃跑~”


    “我是自願送死,不用你跟著啊~”


    小兵渙散的眼瞳突然恢複一絲光彩,將喉頭上湧的汙血艱難咽迴肚子。


    “哪能呀!”


    “咱們、咱們是兄弟。平時打打鬧鬧,一旦上了戰、戰場。就、就得生死與共。”


    “老周叔對我,對我那麽好。”


    “給我偷偷、偷偷開小、小灶。他跟我講的道、道理,我也都記在心裏。”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對於小兵來說,他不知道那些彎彎繞繞。戰場上為袍澤擋刀,是最高的榮譽,他死得其所。


    “啊!”


    “你們這群北羌蠻子!不好好待在草原上守著自己的家,為什麽要來禍害中原!”


    “不是喜歡殺人嘛!老子就在這,你們他娘的來殺呀!”


    馮大痛苦的抱緊小兵還未冰涼的屍體,仰天咆哮。


    北羌盾牌騎兵嘴角抽動,對已經赤手空拳的三弟擺了擺手,單手拎著盾牌走到馮大麵前。


    “當兵,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你殺了我二弟,傷了我四弟。我們也殺了你的戰友。”


    “接下來,能死能活,看你自己的本事!”


    盾牌騎兵語罷,門板大小的鐵盾毫不留情的揮落。


    馮大拚命背過身子,護好袍澤的屍體。本就皮開肉綻的後背經受揮砸連衣服都碎成了破布。


    多處骨折,後背成了爛泥。見慣血腥的場麵,整天跟下水打交道的屠夫,瞧見了馮大的傷勢,恐怕也得唏噓不已。


    “兄弟,你就先在這休息會。”


    “都尉說沙場上遍地都是咱們的袍澤,不會孤單的。”


    馮大慢慢放下小兵的屍體,用手掌撣掉年輕臉龐上的沾染的砂礫,用罕見的溫柔語氣道。


    “遺言就別說了,我懶得等!”


    盾牌兵不會給馮大喘息的時間,真以為這是寫小說呢?給你半個時辰演溫情?


    “砰!”


    “砰”


    皮革接觸肌肉的聲音劈啪作響,馮大向左栽倒,向右被掀飛,活活成了踢來踢去的皮球。


    鬥大的腦袋腫成了皮球,全身的骨頭斷了至少十根,馮大已經漸漸痛到麻木。


    “你是個好漢,隻是生錯了地方。”


    “我會把你的腦袋鏟下來,讓你死個痛快!”


    盾牌兵望著死魚一般的馮大,心中的仇恨消解不少,高舉盾牌以鋒利的鐵邊框對準馮大的腦袋。


    “四弟,大哥這就給你報仇!”


    說時急那時快,從五丈開外處,三隻利箭呈“品”字形離弦急射。


    精神鬆懈的盾牌兵光顧著報仇,盾牌高舉使自己空門大開。


    “噗~噗~噗~”


    一箭封喉,另外兩隻破開皮革甲,分別插入其左右胸膛,必死!


    石堆旁一道黑影竄出,幹淨利落的一係列前滾翻,手中的三棱破甲箭矢卡入機簧。


    手無寸鐵的長槍騎兵儼然成了活靶子,慌亂中左右摸了半天,隻找到腰間斜跨的草原短刀。


    長槍兵以一柄銀槍聞名草原,隻要有銀槍在手無論麵臨什麽境遇,他都有死戰的信心。勝負六四開,人越多他越嗨。


    但沒有了銀槍,就仿佛失了靈魂。這是他的短板,也是他的死因。


    用現代的話更好理解,射手打戰士,隻要拉開距離,那不是隨意蹂躪?更何況,戰士沒了武器呢?


    黑影手中的是軍隊製式連弩,激發速度快,單手便可操控,與長弓相比幾乎沒有後坐力。


    整根箭矢隻有一張手掌長,箭頭處經過手工改造,多雕刻出了不少深淺的細紋,既可以延長射程又可以增加殺傷力。


    黑影動作矯健堪比靈貓,找準空檔就是三五發弩箭問候。


    沒掙紮幾輪,長槍騎兵被十幾根弩箭射成了刺蝟,黑影躲在暗中仍不肯罷手,再次朝關鍵位置遠程補刀。


    北羌騎隊兄弟四人,老二大刀騎兵死於馮大的鬼頭刀,老大盾牌兵和老三長槍兵死於箭矢,僅剩因墜馬砸斷了左腿而疼暈過去的老四巨斧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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