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的收割,看著成片的穀子堆放在打穀場上,用農戶自己的話說:“踏實。”


    村裏的長者捋著胡子,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嗯,不錯,照這個樣子,再有兩頭,穀子就能曬幹,裝袋了。今年收成差不了!”


    “我說,這日子不會變天吧!穀子受了潮可就壞了。”莊戶插科打諢道。


    “不會,最多就是陰上幾個時辰。咋地,緊等著賣了糧食娶媳婦?”長者心情不錯,調笑的說。


    老者種了一輩子地,經曆的事多了,村裏的婚喪嫁娶也多要過問老者給掐算日子,算得上德高望重。


    眾人笑聲一片,活幹的更加賣力。隻是此刻,打穀場上唯獨少了一家平時像牲口一樣拚命的人,李牛。


    簡陋的小屋裏,李牛今天十分高興,看著李福壽穿的幹幹淨淨,桌子上擺放著不少葷腥,還有剛出鍋的雜糧麵饃饃。破天荒的麵對麵放置了兩個小酒盅,李牛已經記不清上次如此開心是什麽時候?好像是那年結婚時的喜宴上。


    李福壽哆哆嗦嗦的給父親斟了滿滿一杯酒,給自己也輕輕點了一些。


    李牛嗔怪道:“太多了,半杯就好,你可以多喝點,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話說完,才意識到其實自己也不怎麽喝酒。酒是糧食精,哪是窮人家能負擔得起的。


    “爹,這叫酒滿茶半,私塾的左先生有一次宴請賓客,我在門縫悄悄聽見的。”李福壽笑嗬嗬的迴答。


    什麽叫良辰好景?這就是李牛眼中頂好的日子。


    酒杯見底,兩父子相擁而眠。在夢中李牛又看見了父母妻子,沒有什麽變化,就一家人團聚在小屋裏,和諧安逸。小福壽夢見他躺在娘親懷裏,那熟悉又溫暖的味道,睡得香甜。


    寧靜中,一聲清脆的炸裂聲擾亂了村莊的清夢。


    “轟隆!嘩啦啦啦~”


    雨滴緊接著雷聲而來,雨點由小轉大,由疏變密,不過是幾個彈指間。


    “當家的!打雷了,下雨了!”婦人被率先驚醒。


    “嗯~胡說~下什麽雨,做夢了吧你~”男人睡得正熟,嘴裏嘟嘟囔囔道。


    婦人拍拍自己的臉,繼而瞪大眼睛望著窗外。“壞了,不是夢,你快醒醒,真下雨了!咱家的穀子!”女人發出“嗷”的一聲尖叫,踉踉蹌蹌赤腳跑出院外。


    這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雨,一下就不肯停歇,直到第二天晌午才慢慢減弱,天陰陰沉沉沒有一點要放晴的征兆。


    打穀場上,一片淒涼。全村的老少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可惜穀子還是沒保住。穀子受了潮,天還真陰著,即使都搶救下來,堆放在糧倉裏準要發芽。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年的辛苦,白忙和了。


    曾經胸有成竹的長者跪倒在地上,看著滿地被衝散的穀子,像一具靈魂被抽離軀殼的傀儡。打死他也想不通,怎麽會下雨,怎麽會下這麽大的雨。


    村裏籠罩著一股窒息的死氣,致命的絕望感和無力感。平日裏最調皮搗蛋的孩子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村裏公認的和事老,老好人眼神裏也充滿著無形的怒火,手臂上的青筋直起。


    “誒,不對呀!李牛家呢?他們怎麽沒來!”不知道人群裏是說突然問了一句。


    “嗨。人家來幹嘛?他家的穀子早就晾曬好,拿去換錢了。不知道是人家往日裏積德了還是行善了?”吊眼男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陰陽怪氣道。


    “應該是趕巧了,他要給孩子買件衣服,先前連夜忙活了好幾天。”離著李牛家進的鄰居看的真切,掏心窩的打抱不平道。


    “孩子?他孩子有新衣服穿了,咱們全村都他娘的得挨餓受凍!那孩子不對勁,克死了爺爺奶奶,後來是親娘,我看這場怪雨準和他有關,搞不好就是那個災星招來的,要報複我們全村人!”一位急的失了心神的婦人口不擇言,大聲咧咧道。


    這句話如同火星丟進了幹燥的火藥桶,全村人一下子炸了鍋。陳年往事喚起了大眾的精神共鳴!


    “當年就應該把他們家都趕出村,禍害就是他,一定是他的責任。”


    “沒錯,我奶奶都說了,他是禍害,不讓我跟他玩。”紮著朝天揪的小男孩噘著嘴添油加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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