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連著一個意外。


    整件事情,從離譜開始,也從離譜結束。


    醫院內。


    孫成忐忑地坐在椅上。


    正在賣魚的時候,就被一群衙役們抓了起來,還說自己投毒,已經害得不少人生病住院了。


    刑部的人,審問起來並沒有上什麽刑具,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犯法。


    因為沒有死人。


    可犯不犯法不是由他說了算,最後被送到了大理寺。


    在大理寺的群臣們,商量著該怎麽給他定罪的時候,意外就來了。


    醫院的大夫們,需要他親自去一趟,好好的說一說這種藥物的製作方法,以及成本多寡。


    一路上被大理寺的衙役們看守著。


    哪也去不了。


    然而,時間不長,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的那種藥物,居然是一種發明?


    若不是他犯法了的話,絕對可以靠這種藥物,吃幾十代人。


    “我,小的,草民能選擇坐牢嗎?判處死刑也可以,就是把這個藥方,留給我的子孫後代。”


    孫成磕磕絆絆地說道。


    他麻魚是為了什麽?


    還不是那點散碎銀子!


    現在有機會給自己的子女們,留下一座金山,他覺得,自己就是死了,也是甘願的。


    謙卑,小心翼翼的語氣,讓周圍的人聽得一陣沉默。


    做父母的,混賬的很多,但舍了自己性命不要,讓兒孫們活得好好的父母也是不少。


    孫成剛好就是其中之一。


    “你可要想清楚了,命隻有一條,失去了也就再也沒有了,可銀子隻要人活著就能夠賺到。”


    許紳站在一旁,看著大理寺的人,述說著這件事情的後果。


    若是以前的大明,沒有那個專利法的話。


    孫成的這單東西,早就被人吃幹抹淨了。


    那還等得到他送給自己的兒孫。


    這玩意就不是金山,也不是銀山,而是催命的刀子。


    殺人不見血的那種。


    “我,草民想,想好了,就給我的兒子。”


    孫成說道最後,話語也流利了起來。


    他想的明白,孫家世世代代都是窮苦人,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翻身的機會,怎麽可能輕易的錯過。


    而且,經過了大理寺官員們的解釋,也明白自己弄出來的那種麻魚的藥物,到底能換來多少銀子。


    怕是把衛河的魚全部賣了,都不一定有的財富。


    早知道這玩意這麽值錢,他還捕魚幹嘛?


    現在好了,把自己搭進去了,還得賭官府的人講信用,不會暗中奪了他們家的配方。


    “好吧!隨便你,按照專利法上麵的規定,每售賣出去一份麻魚散,就會獲得利潤的一成作為你們家的報酬,若是用意的話,就在上麵簽字畫押。”


    孫成有名有姓,是識字的。


    不然也調配不出來那種藥物。


    他仔細的看了一遍契約書,毫不遲疑地就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同時也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們家真的能夠收到銀子?”


    孫成不放心地再次詢問了一句。


    “換成金子,也未嚐不可。”


    此時許紳才有了說話的餘地。


    隻是看著孫成,眼神很是複雜,都說螻蟻尚且偷生,可作為人,總有需多的迫不得已。


    活著很難。


    慷慨赴死更會難上加難。


    朱載坖沒有來醫院看一眼孫成,在知道麻魚散居然可以替代最新的麻醉藥的時候,他就明白,一旦說明情況。


    孫成絕對會選擇自己承擔一切,而把富貴留給子孫後代。


    這也是這片土地上的傳統。


    沒有幾個人是真正地為了自己活著。


    “殿下真的不去醫院看看那個叫孫成的人?或許他脫罪之後的作用更大一些,為了一點錢財,失去自己的一切自由,還得沒日沒夜地幹活到死······”


    陸繹都沒有辦法想象,若是自己處於這種情況下,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心裏也清楚,自己吃不來苦。


    或許自殺的概率會很大。


    “你到底想說什麽?”


    朱載坖就坐在馬車內。


    而馬車也就停靠在醫院的門口不遠處。


    時刻都能夠看到,醫院門口的動靜。


    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時辰了,孫成等人,依舊沒有出現。


    “殿下,我想說的是,此人能夠研究出來麻魚散,那麽也一定能夠研究出其他的藥物,咱們不妨給他一個機會?”


    陸繹試探著問道。


    在他看來,孫成此人真的放棄麻魚散的專利,也一樣能夠過上富貴生活。


    因為朱載坖很重視技術研究。


    他們孫家不靠那份麻魚散,依舊可以生活得很滋潤。


    “給了孫成機會,誰又給大明律機會?”


    這是一個悖論。


    兩者不可能妥協。


    大明律的威信好不容易剛剛樹立起來,總不能為了一個人,再次破壞掉吧?


    “通知孫家人了沒有?”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經派了人去了,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


    陸繹看了一眼馬車內的計時器。


    上麵的指針,差一個一個小格子,就剛滿半個時辰。


    “看來孫成的子孫們,和他還真的有默契啊!都沒有人前來看望一眼。”


    朱載坖的語氣當中,說不出的譏諷。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人情冷漠。


    還是在嘲笑,人可以為了錢財,放棄一切。


    “都是窮怕了的人,有機會翻身,自然就要牢牢地抓住。”


    馬車車窗旁邊的沈煉,也是渾身落寞。


    人真的經不起考驗。


    裕王在街道上使用的那套辦法,培養一個人的道德素養,作用在他看來一點都沒有。


    清理了垃圾,搬開了障礙物。


    若是見到了銀子,自然很開心。


    可沒有見到的人更多,據他所知,現在京城內已經有了一群人,特意做好人好事,就是為了發點小財。


    做事的目的變了。


    意義也就變了。


    隻是許多人,看著朱載坖一個人玩得開心,不忍心提醒罷了。


    不就是舍了一點銀子嗎?


    裕王府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銀子,隻要裕王玩得開心了,一切都不是問題。


    不過,那個釣魚執法,真的很有用。


    京城的治安,為此都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碰瓷,訛人的沒有了。


    許多人也都相互之間變得很是和善。


    “有道理,以後不要再說這種有道理的話了,迴去吧,讓人在報紙上,把整件事情的經過,都寫出來,再加強一下大明律的宣傳。”


    朱載坖緩緩說道。


    馬車內的車窗上,車簾也被滕祥輕輕地放下。


    事情已經解決,雖然不夠圓滿。


    也看得讓人心情沉重。


    卻也讓朱載坖明白,一個窮怕了的人,到底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一個窮人如此,那幾千幾萬呢?


    要想大明繁榮安定,自己過得舒坦,還得讓窮人進一步變少才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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