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行酒醒了一大半,警惕地打量著徐槐:


    “你什麽意思?可不許胡來!”


    “我心裏有譜,肯定不違反紀律,差不多能賺個一兩千塊錢吧,咱們二一添作五,你要是不幹,我去找大哥。”徐槐道。


    袁太行一聽不犯紀律,頓時心癢難耐,但仍舊沒有打消疑慮,幹什麽能賺幾千塊?


    “老大那個人死氣沉沉,竟說喪氣話,沒意思,你跟二哥我說說,到底幹什麽能賺那麽多?”


    徐槐示意袁太行耳朵湊過來,嘀嘀咕咕、


    嘶……


    袁太行兩眼發光:“這是好事啊,咱們今天就開始!”


    “那就下午吧,你迴去準備準備,去我家找我。”


    兩人嘿嘿一笑,袁桐翻白眼,看上去都不像好人,笑的太陰險。


    醫院門口,袁太行發現自行車丟了。


    光天化日,自行車丟了,袁太行急的搓手,一輛自行車得小兩百塊呢。


    他在冶金部是十五級幹部,1960年11月份,也就是上個月,十七級以上幹部開始降薪後,他的工資每個月122.8,除去吃喝也得攢兩個月。


    至於自行車票,那都不是事,他在冶金部上班,怎麽著都能弄一張票。


    關鍵是迴家得跟媳婦要錢,又得聽媳婦嘮叨半天。


    啪!


    袁太行一拍腦門,忘了自己有個神探妹夫。


    扭頭看向徐槐,見徐槐的臉更黑,袁桐在一旁呲著牙,雙手叉腰。


    “妹夫,別生氣別生氣,我丟車子都沒你氣性大,不就是一輛自行車嗎,找迴來就行。”


    袁太行心裏還是挺溫暖的,看看多好的妹夫,一心一意為二哥著想。


    “你自行車也丟了?”徐槐錯愕道、


    什麽叫也丟了?袁太行一愣,瞪著眼睛道:“你的車子也丟了?”


    徐槐點頭,袁桐呲牙。


    噗!


    袁太行笑了,跺著腳笑:


    “哈哈哈,公安的自行車也能丟,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小偷偷公安……”


    徐槐:“……”


    袁桐:“……”


    雖然這裏是海澱區,不是東城分局的轄區,可作為公安,被小偷偷了,徐槐確實臊得慌,這不是打他臉嗎:


    “二哥,給我二十四小時,我把車找迴來!”


    太肆無忌憚了!


    大白天的偷自行車!


    倒不怕找不到自行車,當下京城買輛新自行車,是要交稅的,都包含在車價裏。


    交稅就要登記,登記就要給牌照錢,給錢就會發證。


    一車一照一號!


    照就是自行車牌照。


    號就是鋼印!


    自行車兩個把手居中的位置,在派出所登記時,會有人砸上數字鋼印,和自行車牌照上的數字一樣。


    隻要自行車沒有離開京城,就一定能找到。


    除非是把鋼印搓掉。


    那也不怕,沒有鋼印的自行車,統統沒收!


    偷東西偷到公安頭上,真是打燈籠上廁所!


    “oi,小鬼,幹什麽呢?”


    穿著醫院保衛科大氅的中年人走過來,不耐煩地揮揮手,驅趕徐槐三人:


    “不要在這裏逗留。”


    徐槐瞥了眼中年人道:“我自行車丟了。”


    “自行車丟了?那趕緊去報案啊,你告訴我,我也找不迴來呀。”臉頰黑黢黢的中年人態度軟了一些,看徐槐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


    “你們保衛科不管?”


    “看見沒有,出了醫院的大門,就不歸我們管了。”


    中年人指了指醫院大門,然後又指向街道:


    “你往左走,過兩個街口就是派出所,趕緊去報案吧,說不定還能找迴來。”


    徐槐實在沒臉大吼一聲:老子就是公安。


    “你有沒有看見有人偷自行車?”


    中年人搖頭,迴答的幹脆利索:“麽有啊。”


    媽的,你有問題!徐槐沉聲道:“把你證件給我看一下。”


    “oi,小鬼,你算老幾啊,看我證件……”


    徐槐冷聲喝道:


    “小鬼是你叫的,知道我是誰嗎?”


    中年人一愣,這年頭這麽豪橫的人,哪個不是背景深厚,尤其是海澱區的年輕人,惹不起,惹不起!


    “您哪位?”


    不知道是吧!那就好!


    徐槐低喝道:“老子是西城分局刑警科科長,鍾振奎,這是我的證件!”


    自行車被偷,丟不起這個人!鍾振奎是好兄弟,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徐槐從兜裏掏出證件,在中年人一晃而過,中年人沒看清楚姓名,但照片和公安的鋼印,那麽顯眼。


    中年人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眼神閃爍,口幹舌燥,艱難的咽著唾沫。


    “證件!”徐槐喝道。


    中年人忙不迭掏出證件,遞給徐槐。


    “你叫什麽?”徐槐沒有查證件,順手裝進了兜裏,一邊查看信息,一邊審問,對照之下,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公安同誌,我叫孫祥誌,海澱醫院保衛科人員,今年35歲,五八年參加的工作,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三個月吃奶的哇哇……”孫祥誌緊張地搓著手。


    你他媽三十五歲?


    看起來比老徐年紀都大……


    …還真是三十五歲啊!


    那你長這麽長得這麽著急幹什麽?


    “為什麽五八年才參加工作?”徐槐皺眉。


    孫祥誌訕訕笑著,給徐槐遞了根經濟煙:


    “…我是農民,五八年我買的工作。”


    “這是我最後一個月上班,過兩天就要迴老家種地了,公安同誌,您別為難我。”


    農民還能當工人?


    還有吃上商品糧?


    居然還要迴去種地?


    腦袋有坑吧!


    徐槐扭頭問袁太行:“二哥,農民能幹保衛科?”


    袁太行是冶金部的,對招工相當了解,點頭道:“應該是合同工吧?”


    孫祥誌訕笑點頭:“是。”


    “為什麽要迴家種地?”徐槐覺得孫祥誌不老實,肯定幹了什麽缺德事,才要迴去種地。


    可在他的信息裏,又沒查到什麽犯罪記錄,自行車也不是他偷的。


    “我也不想迴去啊,是……是醫院逼……是醫院非讓我迴家種地的。”孫祥誌一臉幽怨。


    “為什麽?”徐槐皺眉,難道醫院保衛科有問題?


    “我也不知道啊,醫院領導說是上麵要求的,我也不敢問。”孫祥誌委屈道。


    袁太行在徐槐耳邊輕聲道:


    “你去東北時下發了文件,提倡減少城鎮人口兩千萬,但凡是五八年以後,從農村招收的臨時工,學徒工,合同工,一縷補發當月工資,勸返迴家種地。”


    “而且機構都在精簡人員,中樞還要下放八萬名幹部,去基層鍛煉,這也沒辦法,商品糧不夠吃,物資緊張。”


    袁桐也道:“咱們轄區確實是有很多工人迴農村老家了,包括街道辦的聯防大隊,治安隊的臨時工、合同工,都撤掉了,還有派出所的勤雜工,勸返了好些人,你們刑警科的四名勤雜工,走了三個。”


    “而且我們轄區馬上要展開,戶口登記,不是城鎮戶口,統統遣返迴原籍。”


    徐槐愣了一下,原來城鎮遣返農村戶口,是從今年開始的?


    不對呀,一大媽和二大媽,在此之前,不就是被遣返迴農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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