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到人間,徑直來到長安的霓裳閣分店。店內一如往常般熱鬧,繡娘們忙碌穿梭,手中的絲線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光,五彩斑斕,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我正與掌櫃低聲交談著生意上的瑣事,不經意間抬眼,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姿挺拔,如蒼鬆般屹立在人群之中,麵容俊朗,眉眼間透著幾分英氣,正是許久不見的陸遠澤。


    陸遠澤也瞧見了我,眼中瞬間閃過驚喜的光芒,原本沉穩的步伐變得急切起來,快步向我走來,笑著說道:“仙子,許久不見,沒想到在此處相遇,真是巧啊!” 他的聲音爽朗,帶著幾分久別重逢的喜悅。


    我笑著迴應:“確實許久未見,聽聞你如今已是長安令,仕途順遂,恭喜恭喜。” 我微微欠身,眼中滿是真誠的祝賀。


    寒暄幾句後,陸遠澤側身,將身旁的一位年輕男子介紹給我:“這是我的長隨陸少安,跟在我身邊有些時日了,辦事極為得力。”


    陸少安微微欠身,動作利落而恭敬,臉上帶著謙遜的笑容,說道:“能得大人賞識,是少安的榮幸。”


    我目光落在他臉上,心中猛地一緊,隻見他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眼神中透著萎靡與疲憊,隱隱有一絲死氣縈繞,仿佛被一層陰霾籠罩。我心中暗忖,此人定是遇到了大麻煩。


    我不動聲色,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道:“難得相遇,不如到後院一敘,我也有些趣事想與你們分享。”


    陸遠澤和陸少安欣然應允。我們穿過熙攘的店鋪,店內的喧鬧聲漸漸被拋在身後,來到靜謐的霓裳閣後院。後院中,花香陣陣,微風拂過,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剛一坐下,我便看向陸少安,神色認真,目光中透著關切,說道:“陸公子,我觀你氣色不佳,似乎遇到了棘手之事,不妨直言,或許我能幫上忙。”


    陸少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像是被我看穿了心底的秘密,下意識地看向陸遠澤,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仿佛在說:“這事,能說嗎?”


    陸遠澤微微點頭,目光溫和,輕聲說道:“說吧,仙子也不是外人,沒事的。” 示意他但說無妨。


    陸少安長歎一口氣,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與無奈,緩緩開口:“十五年前,我父親與好友陳明理一同前往外地做生意。那時世道不太平,途中遭遇了山匪。混亂之中,父親的好友陳明理為了救他,被山匪殘忍殺害。” 說著,他聲音有些顫抖,“我那年隻有五歲,卻依然記得父親迴來後,把自己關在房裏,整整三天沒出來。”


    他頓了頓,眼中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繼續說道:“從那以後,父親便一心想要報答這份救命之恩。這些年,他對朋友的妻子和兩個兒子關懷備至,有求必應。”


    我忍不住插話:“再怎麽說,就算是要報恩,也得顧著自己家啊。你是不是覺察到了這其中有什麽不尋常?”


    陸少安苦笑著搖頭:“是啊,的確是很不尋常。我八歲時,得了當時著名大儒鄭玄鄭夫子的賞識,要收我為關門弟子。要知道,這個鄭夫子因為頗有名氣,很多人擠破頭想成為他的弟子,都沒有機會。可我父親知道後,卻命令我不許去,還要我把這個難得的機會,讓給他救命恩人的兩個兒子。”


    我輕抿一口茶,接著道:“你沒有同意,你父親就在你行拜師禮那一天,強製將你鎖在房間,還帶著他恩人的兩個兒子去到鄭玄鄭夫子那裏。不想,那位鄭玄鄭夫子一向強調道德教育和知識教育的並重,他認為你父親這樣做就是對你不公平,而幾人這樣的行為是那幾人道德有瑕疵,於是就將你父親幾人一起斥責一通,勒令他帶著那兩個兒子滾出去,鄭玄鄭夫子這樣的態度令你父親顏麵掃地。迴家後,你父親就把你臭罵一頓,說一定是你搞得鬼,鄭玄鄭夫子才看不上恩人家的兩個兒子的,對嗎?”


    陸少安歎息道:“仙子所言甚是,的確如此。後來,我母親的娘家因為生意經營得當,日漸富裕。每年外公家都會給我母親送來一大筆銀錢,可是,這些錢都被我父親送去了他恩人家裏。而我母親卻是一文錢也看不到。母親為此和父親說了幾句,父親就斥責我母親冷血無情,為了點銀錢,就不管救命恩人死活。為此,母親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陸遠澤聽到這裏也頗為氣憤,他忍不住插嘴說道:“你父親也是糊塗,他自己報恩,為什麽要用妻子的銀錢?這不是慷他人之慨嗎?”


    陸少安無可奈何的說道:“我父親就好像瘋魔了一樣,也許在我父親眼裏,恩情大過天。隻要是他們提出來的,父親從不拒絕。哪怕是再無理的要求,他也會想盡辦法去滿足。後來,外公家又送給了我母親兩個鋪子,卻也被父親背著我母親,轉手送給了他恩人的妻子,說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我母親知道此事後,氣得大病一場。我外公家也來人,要我父親給個說法。可是我父親卻指責我母親無理取鬧,聯合娘家人要害他的救命恩人。他還說,不就區區兩個鋪子嗎?母親連這點身外之物也舍不得,分明就是看不起他。為此,父親甚至與母親分房而睡了。”


    我看著陸少安,問道:“你父親做的,應該不止這些吧?”


    陸少安良久才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的確不止這些。五年前,母親大病一場,外公家送來一顆百年人參,用來給母親補身體。卻被父親偷偷拿給他救命恩人的妻子,說她身體太弱,需要補補。母親生氣,父親就說你既然嫁給了我,你的就是我的,說自己有權利處理母親的一切物品。還罵母親不識大體,為人刻薄。母親為此傷心了很久。”


    陸遠澤氣得灌下一杯茶水,才壓住心中的火氣,他問道:“少安,你這個父親,有沒有帶你去見過,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一家?”


    陸少安想了想說道:“從來沒有讓我們見過,就算是我母親主動提出要去拜訪一下他救命恩人一家,也都被父親以各種借口拒絕了。我也一直不明白是為什麽,直到四年前,我當時跟在老爺身邊,老爺派我去下麵的村裏發放公文,無意中,我見到我父親,與他所謂的救命恩人的妻子,還有兩個兒子站在一處。那兩個兒子與我父親長得極其相似,一看就是父子。而那個女人更是直接喚我父親夫君。一家人當時正親親熱熱的在首飾鋪子裏選首飾。”


    陸遠澤不可思議的問道:“難道那個所謂的救命恩人的故事,都是假的嗎?其實那個女人,就是你父親的外室?”


    陸少安有些沮喪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個救命恩人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這些年父親對家裏人的不管不顧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想了想說道:“事實上的情況,可能比你想的還要糟糕的多。陸少安,就算是這樣,你也確定要知道嗎?”


    陸少安苦笑道:“我小時候比較體弱,每次我生病臥床,父親都假裝不知道。實在是被我母親念叨的沒辦法了,他才過來匆匆看一眼,就又趕去處理他所謂的恩人家的事情。母親為這個家操持一切,他卻視而不見,稍有不如意,還會對母親發脾氣。有一次,母親忍不住抱怨了幾句,他直接就吼道‘你懂什麽,我這是在報恩!’” 陸少安的聲音漸漸哽咽,臉上滿是失落與委屈。


    迴憶起這些,陸少安的眼眶微微泛紅,“父親總說,這是他欠人家的,要用一輩子去償還。” 陸少安抬起頭,眼中滿是迷茫與痛苦,看向我,“但他有沒有想過,他也是我們的父親,是母親的丈夫,我們也同樣需要他的關心和愛護。這些話,我憋在心裏太久了,今天說出來,心裏反倒空落落的。仙子,我隻想要一個真相!這些年,我母親過的太苦了。” 似乎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委屈與不解,在這一刻全部湧了出來。


    我給陸少安續上一杯茶後,緩緩開口:“真相就是,你父親的朋友是真把他當朋友,生意上就帶上你父親一起,還經常邀請你父親到自己家中做客。就這樣一來二去,你父親看上了他陳明理朋友的妻子芳娘子。而芳娘子也對你父親的風趣幽默很有好感。沒多久,兩個就背著各自的另一半,悄悄走到一起了。”


    陸遠澤不屑說道:“奸夫淫婦,簡直是傷風敗俗!”


    我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紙當然是包不住火的,半年左右,陳明理發現了一些端倪,設計將二人捉奸在床。你父親當時立馬下跪道歉,芳娘子也哭著求原諒。最終,陳明理看在夫妻之情和兄弟一場的份上,原諒了二人,並要二人保證,從此以後不再往來。”


    陸少安傷感說道:“難怪,我記得有一段時間,父親在家的時間突然變多了,卻總是在家裏無端發火,我們一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他火冒三丈。原來竟是如此啊!”


    我冷哼一聲,說道:“你父親與芳娘子表麵上雖然說是斷了,背地裏卻依舊藕斷絲連。後來,芳娘子哭著告訴他,自己又懷孕了。想到自己的大兒子要喊陳明理為父親,你父親心裏就膈應,難道自己的小兒子也要這樣嗎?你父親不甘心,與芳娘子一合計,打算利用一起外出的機會,殺了陳明理。”


    陸遠澤驚訝說道:“這樣說來,是你父親殺害了他這個朋友陳明理?那既然如此,後來為什麽他又不把芳娘子直接娶迴家呢?為什麽要以恩人的妻子為由頭養在外麵呢?”


    我答道:“這裏麵有幾個原因,一是芳娘子心高氣傲,她可不願意做你父親的小妾。你父親原本想要休妻,可是巧合的是,恰好你外公家突然變得有錢了,對你母親這個女兒也很大方。於是,你父親就臨時改變了主意。因為,他可舍不得你母親這個金娃娃;二是,編造一個救命恩人的身份,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照顧那幾人,同時還可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譴責不配合的你們;三是,他朋友的妻子還可以以丈夫去世,家中沒有勞動力為理由,光明正大的去找公婆索要錢財。”


    陸少安閉了閉眼,兩行眼淚突然流下,他哽咽說道:“隻是可憐了我的母親,他所托非人,這些年來,過得太苦太累了。我都替她感到不值!”


    陸遠澤拍了拍陸少安的肩膀,想要安慰卻一時語塞。屋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似在打破這壓抑的氛圍。


    過了許久,陸少安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眼中湧起一絲決然:“仙子,多謝你告知我這一切。我不能再讓母親繼續蒙在鼓裏,受這樣的委屈。我要把真相告訴她,哪怕這會讓她傷心欲絕,但至少不用再被父親的謊言欺騙。”


    我微微點頭,“你能這樣想很好,隻是你母親多年來沉浸在被丈夫背叛卻不自知的生活裏,這真相或許太過沉重,你需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好好安撫她。”


    陸遠澤也附和道:“少安,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咱們一起想辦法,以後定不會再讓伯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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