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琤動作一頓。


    他靜不可聞的收迴了手。


    看向溫蔓的目光中充滿了深意。


    ……


    兩個小時前,容家。


    舉辦完婚禮,容華勝的所有精神都被抽掉了般。


    此時,他靠在病床上,雙目微闔,身上的氣力已不支持他下地行走。


    容琤坐在他的身邊,翻閱著書。


    兩人靜默無言,房間中隻有用支架支撐在床頭的手機聒噪地播放著腦殘短劇。


    ——這是這個年紀的人都會喜歡的。


    “停掉。”


    容華勝張口,氣若遊絲的道。


    容琤按掉暫停鍵,內心唿出一口氣,總算結束這喧鬧刺激聲響對耳朵的折磨。


    “現在你們合法,抓緊要孩子。”


    身體雖虛弱了些,可他卻沒忘這件重要的事。


    容琤歎了口氣,剛想開口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卻聽見容華勝開口道。


    “再不要孩子,我一走,容家沒有了支撐,那幫人可就要把容家四分五裂了。”


    那幫人,隻得是容家的親戚。


    容華勝兄弟眾多,容琤與他們並不親近,一旦容華勝這個頂天柱消失,容琤是無法壓住他們的。


    “快,要孩子,我看不到他的出生也無所謂。”


    隻要是在溫蔓的肚子裏,那就是容氏的孩子。


    現在兩人剛剛新婚不久,貿然讓溫蔓接管容氏的企業,根本無法服眾。


    “我沒多少日子了,你就聽我一迴吧。”


    容華勝氣力虛弱,開口規勸。


    容琤一陣沉默。


    容家人都短壽,如果按照容華勝的安排,他此時已經接管了容氏的企業。


    雖然並沒有這方麵的才能,但是好歹坐在了那個位置。


    可他因為見證了容氏親人的短壽,所以想在短短幾十年內為自己而活。


    這是他的自私。


    從小到大,他與容華勝爭執了無數次,最後都止步於容華勝的妥協。


    妥協不代表容琤肩膀上的擔子消失。


    現在想想,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自私的決定。


    “我知道了,會盡快的。”


    容琤看著形容枯槁的容華勝,內心酸澀複雜。


    雖然早已做好準備,但每日見著容華勝如失去生機的樹一般漸漸消散,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這是他的父親,從小到大都是他在前方遮風擋雨,所以前二十多年他才能隨心所欲。


    現在,擔子已經遞到他的手裏了。


    可他能力有限,隻能委托他人之手。


    見容琤終於正式迴答了這個問題,容華勝點了點頭,再度陷入昏睡。


    這段時間他都是這樣,時不時陷入昏睡,每天清醒的時間不超過兩三個小時。


    如果不是監控儀器上還顯示著他的心率,他躺在這似乎也同死了沒什麽區別。


    容琤放下了書,叫了醫護人員守著容華勝後離開容家。


    此時,容琤看著眼下泛著烏青的溫蔓,到底沒有叫醒她。


    而是給她蓋上了毛毯,放輕腳步離開。


    行至旋轉樓梯上,容琤才迴頭看向溫蔓。


    “對不起了阿蔓,希望你不要怪我。”


    ……


    溫蔓做了一個很逼真的夢。


    夢裏,她躺在溫暖暄軟的被子裏,旁邊時不時傳來鍵盤打字聲。


    她費力睜開眼,卻見陸河坐在她的身邊處理事務。


    似乎沒有發現溫蔓已經醒來,他雙眉緊緊皺起,好像遇見了什麽煩心事。


    對了,溫蔓想起來了。


    這是她和溫蔓在一起的第三年。


    她因為胃病犯了,在公司暈倒,後被陸河送迴了家中。


    不受控製地,她對陸河伸出了手。


    “陸河。”


    夢裏的陸河迴頭,在聽見她唿喚的一瞬間變換了神色。


    “阿蔓,好點了嗎?胃還疼嗎?”


    她蜷縮在被子裏,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頭。


    這是溫蔓少有的脆弱時刻。


    陸河臉上滿是憐惜,心疼道。


    “想吃什麽嗎?我讓秋姨給你煮了粥。”


    溫蔓垂下眼,溫聲道。


    “想吃你煮的。”


    陸河一怔,隨即起身。


    “好,那你再睡一會,我去給你煮粥。”


    他轉身要走,卻被溫蔓拉住袖子。


    “陸河,我下去看你煮粥。”


    陸河聞言,寵溺道。


    “好。”


    他臂力極大,將溫蔓連著被子抱起,帶到樓下,然後動作輕柔的放在沙發上,去往廚房煮粥。


    溫蔓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陸河忙碌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她光腳走下沙發,然後走到陸河背後,在陸河轉身的一瞬間抱住他。


    柔聲祈求道。


    “陸河,你不要工作了,一直在家照顧我行嗎?我不能沒有你。”


    陸河看著懷裏的溫蔓,神色詫異。


    他們很少這樣親近。


    “陸河,你答應我行嗎?我需要你。”


    溫蔓抬起了臉,蒼白的小臉滿是脆弱。


    陸河與她對視了很久,這才緩緩答應道。


    “好。”


    溫蔓不知道陸河沉默之時放棄於他多麽重要的東西。


    但從那以後,陸河都在家中守著她,日日月月年年。


    而從那時起,陸河也變成了易江眾所周知的小白臉。


    夢醒,溫蔓入目是家中的水晶燈。


    她恍惚了一會,卻發覺臉上一片冰涼。


    溫蔓伸手一摸,竟然是淚。


    心中仿佛空缺了一塊,讓她十分不安,這是失去的感覺。


    溫蔓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未來將會貫穿她的一生。


    大陸另一端,陸河和孟野驅車去往工廠所在的小鄉村。


    陸河拿下擋在臉上的報紙,從夢中緩緩蘇醒。


    孟野開著車,留意到陸河的動作。


    “呦,醒了!”


    “嗯。”陸河擰開礦泉水,一口清涼。


    “能坐我的車睡著的,你是頭一個!”


    孟野依舊是痞痞的調調,最終還嚼著口香糖。


    叭叭叭的,聽得陸河頭疼。


    “你開車有什麽問題?——你能把口香糖吐了嗎?聽著跟打雙閃了似的。”


    孟野嘿嘿一笑,降下車窗就把口香糖吐了出去。


    “我開車,跟我的名字一樣野!”


    陸河本以為這是孟野的玩笑話。


    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孟野說的是真的。


    明明是前麵是一個大彎,孟野非要踩油門,還說讓他見識見識什麽叫排水渠超車。


    ——可前麵根本沒有車!


    還有等紅燈時,自動瞄準過馬路的法國老太太。


    更可怕的是,孟野會跟自己的假想敵較勁,時不時超個速。


    要不是陸河的駕照還沒來得及轉,他甚至想把孟野趕下主駕。


    總之一路有驚、有驚、有驚無險的情況下,他們終於來到了坐落於巴黎南部的小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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