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的話,差點把夜庚新從椅子上氣得跳起來。


    就連遊建川一家四口都聽得直皺眉。


    遊建川忍不住開口,“大哥、大嫂,舒兒隻是跳了護城河,萬一被人救下了呢!就算……就算她真的有何意外,你們也不該提這種話!”


    葛氏不滿地瞪向他,“你從小在京城長大,那護城河多深你不知道嗎?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柔兒過繼到夜家!”


    “你……”遊建川也氣得想跳腳。


    但不等他與葛氏爭執,夜庚新便從座而起,鐵青著臉低吼,“都給我閉嘴!沒見著舒兒的屍身前,誰也不許說她死了!”


    隨即他冷聲下令,“郝福,送兩位舅老爺離開!”


    他不再看任何人,憤甩廣袖帶著一身怒火離開了廳堂。


    他怕自己再留下,會忍不住掐死遊建彬和葛氏這對無良夫婦!


    裕豐侯府偌大的家業,在他們手中不到十年便被敗了個精光,可見這對夫妻有多不靠譜!


    如今他女兒‘生死未卜’,他們就想著把自己的女兒過繼到夜家,這打得什麽主意,當他真是缺腦子嗎?


    翌日。


    夜庚新遞了折子告假沒去上朝。


    他也沒派人去魏家,但魏廣征下了朝後就帶著葛氏、魏永淮、駱麗嫻來了將軍府。


    看著如平日一樣的府邸,別說靈堂了,就連下人都跟往常一樣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活,偌大的府中硬是找不出一丁點兒哀傷之氣。


    “將軍,不是要給舒兒操辦後事嗎?怎麽……”葛氏大為不解地問道。


    夜庚新看著他們一家子悲傷的臉,低沉道,“我實在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便沒讓人布置靈堂。”


    葛氏皺眉,“那舒兒和淮兒的婚事該如何操辦?”


    夜庚新看向魏永淮,“賢侄,雖然我沒為舒兒設置靈堂,但你和舒兒的婚事還是照舊。我讓人挑了日子,就明日,你來把舒兒的牌位帶迴去吧。我就當舒兒遠嫁他國,此生再無機會相見。”


    明日?


    葛氏趕緊說道,“將軍,明日接親,我們聘禮未準備妥當,舒兒的嫁妝怕是也沒準備妥當,這會不會太倉促了?”


    夜庚新道,“如今舒兒已經去了,我們就走個形式,讓舒兒魂有所依。聘禮和嫁妝都是活人才有的俗禮,就免了吧。”說完,他又看向魏永淮,“賢侄,你對舒兒一片真心,應該不在乎這些繁縟禮節,對嗎?”


    魏永淮表情僵硬,張著嘴不知如何作答。


    葛氏、魏廣征、以及駱麗嫻全都不約而同地垮下了臉。


    沒有嫁妝……


    那他們領個牌位迴去圖什麽?


    家裏又不缺祖宗供奉,要他們供奉別人短命的女兒,除了晦氣外,還是天大的笑話!


    夜庚新眯著眼觀察著他們一家的表情,佯裝不解地問道,“有何不妥嗎?”


    要說不給嫁妝這話,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葛氏了!


    眼見夜庚新如此吝嗇,葛氏難掩不滿,“將軍,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哪有不帶嫁妝的?雖說舒兒已經去了,就算淮兒以後不續弦,但肯定是要在宗族裏挑個孩子過繼到他和舒兒名下,為了傳承,我們兩家也得為那個孩子留些什麽。要是舒兒沒嫁妝,我們拿什麽留給那孩子,您說可是這麽個理?”


    夜庚新聽著她一番看似講理的話,肝火都差點燒起來。


    這都是女兒在字條中交代他做的。


    目的就是試探魏家。


    初看字條時,他還有幾分不快,覺得女兒是在耍性子,沒事找事!


    可真按女兒說的做了後,看著魏家一張張因失望和不甘而垮拉的臉,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們的反應。


    也好在女兒是假死……


    如果女兒真的沒了,要他把亡妻的嫁妝拱手給毫不相幹的人,那他豈不成了天下最大的傻子?!


    他再看向魏永淮,目光淩厲起來,“永淮,你說,難道沒有嫁妝,你就不娶舒兒了嗎?”


    “我……”魏永淮再一次被問住。


    “將軍,您問永淮做何?”葛氏立馬又把話接了過去,“這兒女婚事乃父母做主,我們兩家早就商定好的事,您現在做改動,不光叫我們魏家寒心,隻怕月琴在泉下也無法安息!”


    這不是她第一次把亡妻抬出來說事,但這一次,夜庚新卻覺得亡妻的名字被她叫出來,分外刺耳!


    他心一橫,沉著臉冷硬道,“婚姻大事的確要父母做主,可我家月琴已經去了,我還沒死呢,舒兒的婚事自然由我說了算!我現在就替舒兒把話放在這裏,我不要聘禮,也不備嫁妝,要娶就娶,不娶就退婚!”


    聞言,葛氏和魏永淮臉色煞白。


    魏廣征用眼神製止他們母子開口,軟著語氣說道,“將軍,您別動怒,我們不是貪圖舒兒的那些嫁妝,我們隻是希望舒兒能像正常人一樣風風光光出嫁。您想想,舒兒這麽一去,宗祠進不了,不趕緊把婚事辦了,難道要她做孤魂野鬼嗎?我們替舒兒要嫁妝,是因為嫁妝是女子的底氣,就算舒兒不在人世,這份底氣也不該缺。”


    夜庚新暗暗攥緊了雙拳。


    開口閉口都是嫁妝,難道沒有嫁妝他女兒就嫁不出去了嗎?


    就在這氣氛僵得快崩裂時,門外來報,“將軍,承王殿下來了,說是來為三小姐悼哀!”


    夜庚新眉頭微蹙。


    女兒字條上所寫,她被承王的人所救。承王明知他女兒還活著,來悼什麽哀?


    但他也不能把人拒之門外,隨即便讓郝福去把人請進來。


    不多時,承王府坐在車輪椅上,被護衛文岩、文墨推著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行到廳堂門檻前時,文岩和文墨合力將車輪椅抬進廳堂。


    夜庚新和魏家四人停止說話,一同行禮。


    尉遲淩道了一句‘免禮’後,問他們,“你們昨日不是在商討冥婚事宜嗎,可談妥了?三小姐屍骨未存,你們可得加急辦啊,不然三小姐怕是要做孤魂野鬼了。”


    他這話哪裏像是來悼哀的,分明就是來看熱鬧的!


    可夜庚新知道,這承王多半是替他女兒迴來打探情況的。


    於是他也不捂著,把兩家正在商議的事簡明地說出。


    而他一說完,葛氏便把話搶了過去,“王爺,您評評理,這姑娘嫁人,哪有不備嫁妝的?我們也是想夜、魏兩家體麵,好讓舒兒及她母親在泉下能得以安息,可將軍不通禮數,實在讓人為難啊!”


    尉遲淩眼角微抽。


    這是要他主事?


    “咳!”他清了清嗓子,“將軍,三小姐還等著立牌位呢,既然你們因為嫁妝談不妥,那不如讓本王把三小姐的牌位接走吧。於情來說,三小姐曾救過本王,本王欠她一份恩情。於理來說,她與本王有過肌膚之親,本王應該對她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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