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城市籠罩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下,黃沙彌漫、遮天蔽日,仿佛末日即將來臨。


    街道上布滿了裂縫,建築看上去搖搖欲墜。


    城市之中,時不時地便有一陣陣莫名的濃煙滾滾而起。


    嗯?是什麽味道?


    霍艽突然感覺到有一股非常刺鼻的氣味撲麵襲來,她動了動鼻翼,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了城市背後的遠方。


    遠方的山脈之中,竟然隱藏著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


    火山被厚重的烏雲所覆蓋,看不清楚山口的具體情況,但雲層之中似乎隱約透露出點點紅光,像是熾熱的岩漿在不斷蓄積自己的力量。


    是硫磺的味道!


    霍艽在心中無比確認,那味道令人惡心,讓人窒息。


    正當霍艽打算繼續前行探查一二,眼前的景象莫名陡然一轉。


    她突然來到了一處居民的家中。


    她就像是一個旁觀的幽靈,雖然驟然出現在了這棟房屋之內,但卻並沒有引起家宅主人的驚恐嗬斥。


    大家像是完全沒有洞察到霍艽的存在一般,依然專注於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屋內,是一家五口。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一個乖巧的女兒。


    五人圍坐在一張大餐桌之前,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美食。


    爺爺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但他依舊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雖然這個笑容在霍艽看來,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他輕輕握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強自扯出一抹笑容,顫抖著給孫女夾了一塊肉。


    爸爸沉默不語,雙手突出的青筋,顯示出了他此刻內心的焦灼。


    他的眼神中有著深深的不舍和無奈,但終是被一種放棄了與命運對抗的妥協所取代。


    媽媽則強忍著淚水,溫柔地看著眼前的每一個家人,像是想要將他們的麵容,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中。


    小女孩似懂非懂,她的臉上有著掩藏不住的恐懼。


    但她也在極力地學著大人們的模樣,努力將自己的微笑帶給親人。


    硫磺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轟隆隆——


    突然,大地劇烈地震動起來,房屋搖搖欲墜,桌上的碗碟瞬間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裂聲響。


    天旋地轉之下,那一家五口驚慌失措地相擁而泣。


    而後,眨眼之間,霍艽的身形再次轉移。


    這一次,她來到了城市的半空之上。


    街道上,人群四散潰逃,恐懼在人們的眼中蔓延。


    遠處的火山開始複蘇,地麵裂開,噴出了滾燙的岩漿。


    天空中彌漫著厚重的黑煙,火山的咆哮震天動地。


    城市之中,有的人瘋狂地奔跑衝撞,試圖逃離這場災難;


    有的人被撞倒在地,順勢便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額頭磕得鮮血橫流,不住地向神靈懺悔;


    有的人抱著自己的親人,眼中蓄滿了絕望的淚水,像是已經放棄了掙紮;


    有的人則拿著尖銳的利器,像發了瘋一樣,開始對著自己的同類刀劍相向——


    末日之下,似乎連人性也在受到艱難的考驗,仿佛隻要殺夠了足量的族人,就能為自己爭取到僅存的一線生機。


    一片混亂中,人們的慘叫聲、哭喊聲、叫罵聲、悲痛聲交織在一起,宛如地獄的迴響。


    霍艽的心中忍不住一痛。


    為人性黑暗的猙獰而悲鳴,為人類身軀的渺小而哀痛,為這一幕血肉交織的慘狀而悲切,為這一刻束手無策的無力而絕望。


    她忍不住想要去幫助下方的那些人群,然而,伸手之下,無數的身影倏地從手中穿梭而過!


    抓不住、摸不著、觸不到。


    是幻象嗎?!他們與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霍艽暗暗心驚,這些幻象到底是怎麽迴事?這裏是哪裏,這些人又是誰?


    還未等她想明白,再一次,霍艽被移動到了另一個地方。


    目之所及是一片已經坍塌的建築。


    廢墟之中,一塊巨大的石板突然動了動,霍艽就見,從那石板之下,驀地伸出了一條血肉模糊的胳膊。


    那胳膊止不住地顫抖著,顯然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掙紮。


    緊接著,石板之下傳來了微弱的哭喊求救,氣音大過實音,力竭之中,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霍艽心頭一震,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


    她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正咬牙拚盡全力,努力將一個小女孩從廢墟之下推出來。


    女人的臉上滿是灰塵與血跡,但目光中卻又帶著一股執著而堅毅。


    霍艽想去幫忙,但她知道,她不能,不被允許、也不可能。


    她於她們而言,隻不過是一道虛無的空氣,她甚至連這裏的一磚一瓦,都無法移動半分。


    “媽媽,媽媽…”


    小女孩因為疼痛而頻頻傳來哭喊,她的臉上滿是淚水混雜著泥土,眼神中充滿了對母親的依戀和對災難的恐懼。


    女人咬緊牙關,像是突然吃了什麽大力神丸一般,猛地用力撐起了那塊沉重的石板。


    鮮血,順著她的手臂不斷地滴落在地上。


    她的每一次唿吸都顯得那麽痛苦,但她的目光卻又如此堅定。


    “快…快出去…”


    女人的氣息微弱,說出的話,幾乎已經不成樣子。


    她用一隻腿努力地勾拖著女孩,一點一點,將她推向外麵的世界。


    女孩在母親的鼓勵和催促下,忍受著身上的劇痛,不斷往外掙紮著爬去。


    身下的血跡,在廢石殘鐵之上拖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終於,在一次次的掙紮中,她從石板之下成功地逃了出來。


    就在女孩出來的那一瞬間,女人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突然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石板瞬間失去了支撐,“砰”地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的臉色更加灰白,嘴角溢出了一抹刺眼而濃重的血跡,唿吸逐漸微弱,意識似也慢慢飄遠。


    “媽媽!”小女孩哭喊著,想要迴到女人的身邊。


    女人昏沉之間,閉著眼睛胡亂地搖了搖頭,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


    “跑!向…山上…跑!快!你跑到…山上,就有人來…救媽媽了!”


    聽了女人的話,小女孩胡亂地抹了抹淚水。


    地上的震顫感越來越強了,空氣之中的硫磺味也越來越濃。


    她咬緊牙關,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按照媽媽的指示,搖搖晃晃地邁著小短腿,努力向外跑去。


    她跑了幾步,心中似有不忍,又倏地停下來,迴頭看向石板處。


    女人像是早就料到了女兒的迴頭,她的身體雖然被石板狠狠地碾壓著,但支在外麵的那血肉模糊的手,卻機械似地不斷做出驅趕揮手的動作。


    小女孩見狀,眼中的淚水更甚,但也焦急地轉過身,乖乖地向前繼續跑去。


    她赤裸的腳丫,被瓦礫玻璃割得皮開肉綻。


    但她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依然踉蹌地不斷向外慢慢奔跑。


    “救救媽媽,救救媽媽…”


    她一邊顫顫巍巍地艱難前行,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中哀戚求救。


    女童很害怕,雙眼溢滿了淚水,卻硬是憋著自己的恐懼,沒有大哭出聲。


    然而,哪怕偶爾見到幾個忙於逃命的路人,卻沒有任何人願意停下來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小女孩的身影逐漸遠去。


    但霍艽知道,她或許早就已經看不見眼前的景象了。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滿足的微笑,而後倏地閉上了眼睛。


    霍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片濕潤,她的心裏堵得難受,雙眼酸澀得止不住地流下淚來。


    遠山之上,熾熱的岩漿開始兇猛地奔湧而下。


    漫天飛舞地黑煙灰燼,向四麵八方鋪天蓋地的襲去。


    猩紅的火焰,將沿途的草木瞬間吞噬,一座座挺立的建築,在高溫炙烤下驟然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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