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叔,最近真是辛苦您啦,瞧瞧這都夜深人靜了,您居然還在埋頭批閱這些公文呢!”世子麵帶微笑地說道。


    管叔連忙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恭敬地迴應道:“世子您就別打趣老臣了,這都是微臣份內之事啊,應當應分的!”


    世子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文宣和東姐他們倆最近一切可還好嗎?”


    管叔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迴答說:“托世子的福,他倆都挺好的!”


    此時,夜已深沉,但世子依然與管叔一同坐在桌前,仔細審閱著從各地源源不斷送過來的公文。也許是長時間坐著感到有些疲憊了,世子緩緩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身體,順便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筋骨。趁著這個間隙,他便跟管叔閑聊起來。


    世子踱步到窗邊,仰頭凝望著懸掛在夜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心中暗自思忖著:想必公主這會兒早已進入夢鄉了吧!掰著手指頭算算,自己離家已有好幾日未曾歸府了。遙想當初身處遙遠的朔北時,似乎都不曾像此時此刻這般如此牽腸掛肚。


    就在這時,管叔突然開口說道:“世子,這兒有一份來自嶺南洋州的公文,乃是洋州守將親自呈遞上來的。”說著,管叔便將那份折子遞給了世子。


    世子趕忙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坐到椅子上,認真而細致地翻閱起這份折子。不一會兒,隻見他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這上麵說洋州竟然鬧起了饑荒,而且米價更是一路暴漲?”


    聽到世子這番話,管叔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道:“世子啊,不知您是否察覺到這份折子有點兒古怪之處呢?”


    “其一,這身份存在差錯,理應是由洋州知府來呈遞此份奏折才對;其二,這內容也有所偏差,如此重要之事,更應該直接遞交於聖上!”


    “嗯……那除此之外呢?”


    世子托腮思考片刻,卻未能想出其他要點,隻得抬起頭,目光投向身旁的管叔。


    管叔見狀,略加思索便繼續分析道:“前些年,全國的糧食收成狀況一直良好,各地糧倉皆有不少盈餘儲備。即便去年糧食略有歉收,按常理來說,也絕不至於導致米價出現如此暴漲之勢。再者,洋州地處嶺南之地,與南都相隔較遠。然而,此地自古以來便是物產豐饒之所。如今洋州守將竟特地為此事呈報上來,想必其中定有隱情。依老奴之見,恐怕是有人暗中將黑手伸向了洋州守軍之中,此事不可小覷,必須得引起高度重視啊!”管叔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世子的反應。


    世子聽後連連點頭,表示讚同管叔所言。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折子最後的署名之上——林懷遠。隻見世子麵露疑惑之色,自言自語道:“林懷遠?我怎麽記得洋州守將並非叫這個名字呀!”


    管叔趕忙迴答道:“迴世子,此人乃是原守將的侄子。數月之前,原守將不幸染上風寒,最終不治身亡。臨終之際,他特意向王爺舉薦了自己的這位侄兒。當時王爺還在府中親自接見了此人。隻是那會兒您正在朔北,所以並不知曉此事。”


    “洋州?”世子微微低下頭來,眉頭微皺著思索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我沒有記錯……莫將軍不正是洋州人?”


    “沒錯!而且這齊世子妃盧氏同樣也是來自洋州!”


    世子輕輕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迴憶起往事:“想起來了,前幾年的時候還曾去過一趟洋州。那裏名義上雖然說是由朝廷派遣官員去進行管理,可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真正掌握地方實權的,是那些當地的世家大族們,而被派過去的官員不過是個傀儡罷了。當時我覺得這事挺蹊蹺的,便特意去找趙王叔詢問一番,結果他老也隻是微笑著點點頭,似乎默許了此事。”


    管叔麵色凝重且語氣深長地說道:“世子有所不知,這洋州當地有好幾個世家大族。其中,要數盧氏最為龐大強盛。當年王爺率軍挺進嶺南之時,久攻不下,而且那時軍中還爆發了疫病。萬般無奈之下,王爺隻好選擇與當地的這些世家大族議和!”


    說到這裏,管叔不禁長長歎了口氣,接著又補充道:“就如同世子您剛剛所說的那樣,如今的洋州實質上是由那幾家世家大族輪流掌控著。至於所謂的守軍,區區兩千人而已。跟那些世家大族手中上萬兵力相較而言,這實力實在是過於懸殊!”


    “父親竟然允許他們擁有兵權?這實在不符合常理啊!按說最多也就是讓出管理百姓的權力罷了,可兵權怎能輕易相讓呢?”世子滿臉驚愕,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管叔趕忙解釋道:“當時可是王爺親自前往商談的,那會兒我雖然一同前去,但始終在外守候。王爺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想讓嶺南地區的百姓能夠免遭戰火的肆虐與屠戮,因此才不得已犧牲掉了兵權呐。”


    “即便如此,如果哪天他們發展壯大、羽翼漸豐之後起兵造反,那百姓豈不是同樣會受到牽連嗎?”世子此時依舊憂心忡忡。


    “這點您不必過於擔憂。其實王爺早就有所防備,他早已在洋州的北、西、東三個方向都部署了大量的精兵強將。西邊乃是全州,而全州王向來忠誠可靠;北邊的湘州以及東邊的波州也均由王爺的心腹將領鎮守。特別是駐守波州的韋睿將軍,有他在那裏坐鎮,就等於徹底切斷了從洋州通往南都的通道。如此一來,就算那些人真的想要謀反,也絕非易事。”


    世子埋頭思考時留意到注意到剛剛那份奏折也有些時日,不禁感歎道:“這折子放在桌上也有好幾日了,想必朝廷應該也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吧!”


    “是啊,正因如此,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對這些折子予以批複才行啊!”話音剛落,隻見管叔強忍著身體的疲憊,又一次埋頭開始翻閱起眼前堆積如山的折子來。


    次日,龍居閣


    “老二啊,朕近日聽說洋州那邊似乎有一些不太尋常的動靜,不知道你對此是否了解?”聖上穩穩地端坐在檀木椅上,目光炯炯地看著下方的齊王,語氣看似平和卻又帶著一絲威嚴地問道。


    今日的龍居閣內,氣氛明顯要比平日裏熱鬧許多。除了因腿疾複發而無法到場的秦王之外,其他幾位王爺皆已齊聚於此,就連遠在和州的長公主也不辭辛勞地趕了過來。


    聽到聖上的問話,齊王連忙恭敬地迴答道:“迴父皇,兒臣確實有所耳聞。據兒臣所知,近日來洋州的米價一路飆升,百姓苦不堪言!”


    “米價暴漲?洋州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若是別的地方出現這種狀況,朕或許還能夠理解一二。可偏偏就是洋州,難道你不覺得此事甚是蹊蹺嗎?”聖上微微皺起眉頭,臉上露出疑惑之色,緊盯著齊王追問道。


    齊王被聖上如此質問,額頭上不禁冒出一層細汗。他趕忙解釋道:“父皇息怒,依兒臣之見,米價之所以會突然暴漲,想必是由於今年洋州地區糧食收成不佳,導致市麵上可供流通的糧食大幅減少所致。正所謂物以稀為貴,當糧食稀缺時,米價自然也就隨之上漲了。”


    “哼!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還用得著你來給朕辨析?朕當然明白其中緣由。”聖上重重的拍著桌子,而後又平靜的問道,“既然如你所言,市麵上的糧食減少,那麽洋州當地為何遲遲不見開倉放糧呢?難不成他們想要眼睜睜地看著百姓們挨餓受苦不成?”


    聖上說罷,臉色愈發陰沉起來,顯然對於洋州至今仍未采取有效措施緩解米價高漲問題感到十分不滿。


    “啟奏父皇,開倉放糧之事必須要得到您的首肯才行啊,若無朝廷正式頒布的批文,洋州實在不敢擅自作主開倉。數日前,兒臣已經將相關奏折呈遞上來了,請父皇過目。”


    聖上聽聞此言,麵色陰沉,伸手從桌上拿起那份奏折,二話不說便朝著齊王的臉狠狠地砸了過去。齊王見狀大驚失色,瞬間雙膝跪地,頭也深深地低了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洋州的糧倉本來就所存無幾,那些糧食皆是留作應急之用的!而你居然膽大包天,妄圖讓朕把所有的糧食都拋售到市麵上去!倘若哪天遭遇天災人禍,難道還要朕千裏迢迢從南都調運糧食過去不成?”聖上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此時,燕王趕忙走上前來,躬身施禮勸說道:“父親息怒,二哥此番行事確實欠缺深思熟慮,還望您莫要動氣傷了身子。”


    聖上並未理會燕王的勸解,而是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齊王麵前,然後突然停住腳步,雙目圓睜,怒視著仍然跪在地上的齊王。


    齊王始終保持著跪地的姿勢,連唿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稍有不慎再次觸怒聖顏。然而,麵對聖上的質問,他卻緊閉雙唇,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


    聖上見齊王久久沉默不語,心中的怒火愈發旺盛。他緩緩轉過頭去,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趙王身上,問道:“老五,吏部的催糧官可有人選??”


    趙王趕忙站起身來,麵色凝重地說道:“迴父親,這……”隻見他眉頭緊緊皺起,頭低得快要碰到地麵了,說話也是支支吾吾的,心中千言萬語卻又不敢說。


    聖上自然明白趙王此刻為何會變得如此結巴,於是大手一揮,朗聲道:“你就放心大膽地說出來吧,朕還活得好好的呢,諒那些人也不敢在此放肆!”說罷,聖上猛地轉頭,用淩厲的目光狠狠地瞪向一旁的齊王。


    趙王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後繼續說道:“迴父親,這洋州的情況著實複雜。想必三哥之前應該已經跟您稟報過一些相關事宜了。這些年來,朝廷每年派往洋州的官員,不是漸漸與其同流合汙,就是絞盡腦汁地尋找各種的借口辭官。更有甚者,直接遭遇不測,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啊!正因如此,如今根本沒有人願意前往洋州任職。就連年前赴任的那位洋州知府,都被人發現慘死在了驛站之中,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啊!所以到現在為止,這洋州知府一職依舊空缺著,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啊!”


    聖上聽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開口問道:“哦?照你這麽說,這洋州的天,究竟是誰家的天?是我吳國的天,還是那盧氏一族的天啊?老二,你可得給朕講講清楚咯!”


    “當,,當然是我吳國的天!”


    “既然如此,要不就讓渝兒承擔起這個責任吧?大家覺得怎麽樣呢?”聖上來迴踱步,若有所思的說道。


    麵對聖上那威嚴而銳利的目光,齊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開始滾落下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擦拭著汗水,然後有些惶恐地開口說道:“父親,渝兒實在不是那塊能堪大任的料啊!他整日裏遊手好閑,要麽就是頻繁出沒於那煙花柳巷之地,縱情聲色;要麽便是與那些文人墨客們廝混在一起,飲酒作賦,吟風弄月。對於您所提及之事,他可謂是一竅不通啊!”


    很明顯,齊王內心深處極不情願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前往洋州。雖說齊王府與盧氏有著姻親關係,但此時此刻,的確並非讓他們相互接觸的最佳時機。


    聖上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後緩緩說道:“朕倒是有所耳聞,據說這盧氏對朝政頗為關注,而且沒少給你出謀劃策,想來也是個頗有見識之人。依朕之見,不妨就讓他倆夫婦一同前去吧,反正她嫁到南都也已經有好些年頭,未曾迴過娘家省親了。”


    燕王一聽這話,心中頓時一驚,連忙躬身施禮道:“父親,兒臣以為此舉恐怕多有不妥之處啊!如今眾人皆知曉此次乃是以盧氏為首的當地世族未能及時出手救市,方才導致如此局麵產生。若是此刻貿然派渝兒前往,豈不是等於直接坐實了此事?如此一來,便會讓人誤以為朝廷對齊王府乃至整個洋州世族心存疑慮、缺乏信任。這樣勢必會引發諸多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甚至可能影響到地方的穩定啊!還望父親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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